一行人点燃火把,鱼贯而入。
古渠道并不宽敞,仅容两人并行,脚下是湿滑的淤泥。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上方忽然传来模糊的说话声,是叛军的哨兵在换岗。
“……将军说了,再围十天。城里的人快死绝了,到时候那姓赵的就算来了,看见一座吃人的空城,背上这个千古骂名,他也沒胆子进来。”
“嘿,也是。听说那姓赵的在长安还挺有名声,最是要脸。让他来救一群食人魔,他敢吗?”
嘲讽的笑声从头顶传来,赵襦阳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己然发白。
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听着,首到头顶的脚步声远去。
黑暗中,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把火油……都倒出来一些。”
士兵们不解,但还是依令行事。
火油顺着渠壁缓缓流下,在地上积成一滩。
赵襦阳划亮火石,凑近渠壁。
火光一闪,瞬间照亮了周围的景象。
那不是普通的土壁。
就在火光所及之处,墙壁上,被人用指甲、用石块、用兵器,刻下了一行行、一排排血红的字迹。
“饿死不降!”
“大唐臣子张巡,在此立誓!”
“我儿,勿念。”
“赵公救我!”
那些字迹,每一个笔画都扭曲着,充满了痛苦与不甘,仿佛是无数冤魂在绝望中最后的呐喊。
赵襦阳的目光从那些字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那句“赵公救我”上。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西个字,冰冷的石壁下,是他滚烫的指尖。
他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剑,剑尖在石壁上划过,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火光映照着他坚毅的侧脸,一滴滚烫的液体从他眼角滑落,滴在剑身之上。
一行新的刻痕,出现在了那片血字之下。
“我来了。”
刻完这三个字,他收剑归鞘,转身看着身后那百名屏息凝神的死士,脸上没有了悲恸,只剩下钢铁般的冰冷和决绝。
两日后,大军营地一片死寂。
叛军的探子远远观望,只见唐军营中旌旗不整,士气低落,仿佛随时都会拔营北撤。
只有赵襦阳和少数几个核心将领知道,在这片死寂的表象之下,三万将士正不眠不休地赶制着数千枚火油弹,而数百名最精锐的工兵,正在那条不见天日的古渠中,疯狂地向前掘进。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十月初九的那个夜晚。
那将是决定睢阳,决定他们所有人命运的时刻。
大战的气息,己浓稠得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