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根贯穿天地的丝线,从中断裂。
然后,是第二根。
第三根。
直至千万丝齐断,如雪崩般簌簌坠落,化为灰烬随风而去。
时间恢复流动。
雨继续下。
孩童手中的糖葫芦掉了下来,老妪惊呼着去捡,学堂里读书声再度响起。
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唯有张天单膝跪地,嘴角溢血。他的魂魄因强行穿越时间夹层而濒临溃散,断尘剑嗡鸣不止,似在哀鸣主人将逝。
龙妍儿扶住他,声音罕见地颤抖:“撑住……你还不能走。”
“没事。”他笑了笑,望着街角那个递丝的孩子正蹦跳着跑回家,“你看,他们都醒了。”
三天后,山野之间。
一座新坟立于桑林深处,碑上无名,仅刻一把简笔刀形。周围摆满洁白蚕茧,象征洁净与新生。
众人默立良久。
沙外飞往坟前倒了一碗酒:“兄弟,等你回来喝酒。”
李衍将《实织录》放入墓穴:“你没完成的事,我们会接着干。”
龙妍儿摘下发间玉簪,插在碑侧:“?瓠战神传承,从此不再只为复仇。它属于每一个不愿蒙昧的人。”
忽然,坟土微动。
一道极淡的光影从地下升起,依稀是张天的模样,却通体透明,宛若魂归之前最后的显化。
“我没走。”他说,“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
“在每一架重新响起的织机声里,在每一块新立的实织碑上,在每一个敢于说‘我不信’的唇齿之间……我都还在。”
龙妍儿仰头看他,眼中含泪却不肯落:“那你还会回来吗?”
光影摇头,又点头。
“当我再次握住断尘的时候。”
话音散去,光亦消隐。
十年之后。
江南春色依旧,桑林连绵如海。新的传说在民间流传:每当有地方企图重建蚕神庙,夜半必闻刀啸破空,次日庙基自焚,神像裂开,内里爬出无数白蚕,啃食香火木料,直至片瓦不存。
人们称那为“泼刀行者巡界”。
而在西北荒漠边缘,一座破败驿站中,一名旅人拾起埋于沙中的青铜短刀。刀身锈迹斑斑,唯有一处铭文清晰可见??
“断尘”。
他拔刀出鞘,夕阳映照下,刃口寒光一闪,竟照出一张熟悉的脸。
那人怔住。
风吹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宛如披甲。
远处沙丘之上,隐约可见一行足迹,延伸向未知的远方。
就像一把正在慢慢磨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