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点燃退兵令的火焰,终究没能烧穿十月的寒夜。
当最后一丝火星熄灭在潮湿的泥土里,八千孤军,如一柄烧红的铁锥,决绝地刺向南方。
行军的第三日,天降冻雨。
冰冷的雨丝混杂着泥浆,将道路变成一片黏稠的沼泽。
马蹄深陷,步卒举步维艰,每个人的甲胄都像是灌满了铅,沉重得令人窒息。
最初那股由悲愤和决绝燃起的血气,在无休止的跋涉和寒冷中,正一点点被消磨。
寂静的行军队列中,唯有粗重的喘息声和甲叶摩擦的声响。
赵襦阳没有骑马,他与最前列的步卒一同在泥泞中跋涉,任由冰雨打湿他那身己显陈旧的官袍。
他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唯有与士卒同苦,方能维系这支军队脆弱的军心。
忽然,前方的密林中传来一声凄厉的鸟鸣,紧接着,数支冷箭破空而来,径首射向队列中扛着“赵”字帅旗的旗手。
“敌袭!”
裴玉筝的厉喝如惊雷炸响。
几乎在同一瞬间,她己纵马前冲,手中长剑舞出一片寒光,叮叮当当地将袭来的箭矢尽数磕飞。
然而,终究有一支箭矢穿过剑幕,深深扎入旗手的肩胛。
那名年轻的士兵闷哼一声,身形剧烈摇晃,却死死攥住旗杆,不让帅旗倒下。
“玄甲营,护卫中军!斥候营,两翼包抄!”裴玉筝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情感。
她勒住马,一双凤目死死盯住林中暗处。
那截染血的帅旗残角在她臂上翻飞,像一团不灭的火。
数十名叛军游骑从林中呼啸杀出,他们显然没料到这支看似疲惫的队伍反应如此迅捷。
玄甲营的士兵们迅速结成盾阵,如一道移动的钢铁城墙,稳稳地护住了赵襦阳所在的中军。
叛军的马刀劈砍在厚重的盾牌上,迸溅出耀眼的火花,却无法撼动阵型分毫。
这是一场短暂而残酷的遭遇战。
叛军意在突袭帅旗,一击不成,便想迅速脱离。
但裴玉筝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她率领玄甲营的精锐骑兵如一把尖刀,精准地插入敌阵,剑锋所指,人仰马翻。
那凌厉的杀气,让这些久经战阵的叛军都感到了心悸。
一炷香后,战斗结束。
林边的泥地上,躺着三十多具叛军的尸体。
赵襦阳的军队,也付出了七死二十余伤的代价。
赵襦阳走到那位受伤的旗手身边,亲手为他拔出箭矢,用布条紧紧包扎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