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李长安出了面,调度弹压之下,才使得人人噤声,将这差点掩盖不住的消息重新掩盖下来,陈府内回复了宁静。
陈府主厅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大老爷陈宁面色凝重地坐于主位上,二老爷陈宣坐于次位,脸色也是一片铁青。
两人看着王氏,叙述着方才发生在外的事情经过:
“反正我是没看见,弟妹却说,是七娘。”
“原也是不信的,只当这段日子弟妹心绪大起大落,心神过耗,才说见着了七娘。”
“哪知回了府,去老夫人院里一查,七娘却真也不见了。”
大老爷沉吟不语,二老爷却已经嚷嚷开了:“大嫂子,所以您就眼睁睁看着我闺女跑了?就算您金尊玉贵的,不便奔走,就不能派个老妈子小丫鬟的,跟着去看看?七娘虽不是您生的,好歹也叫您声伯母,您就这么不管不顾的?”
“二弟,稍安勿躁,”大老爷不得不开口了,这件事王氏做得的确有纰漏,但却也能体谅一二分。
陈七娘未死这件事,本就是陈家的大秘,一旦泄露,若是被有心之人做个局,便是欺君之罪。故而面对程氏突然的大吵大闹,看见七娘了,王氏一时间心慌意乱,没能面面俱到,也在情理之中。何况能当机立断想法子把这件事当场敷衍过去,已是不容易了。
陈宣却见不得大哥的这种护短之举,冷笑道:“可是了,当初大兄决断的,说我家妙儿已死,如今这个死人回来了,自然是不如您的意,得想尽办法再把人赶走,好全了我陈家的孝烈名声。”
还未等陈宁开口,李长安已替他辩驳起来:“二老爷消消气,要不是大老爷想法,七姑娘怕是现在还在凉城呢。都是自家骨肉兄弟,大老爷一向都拿各位老爷的孩子视作亲生骨肉看待。”
只听得“啪!”一声。
陈宣怒不可遏,一个巴掌就甩在了李长安脸上:“主子说话,有你这个下人发话的份?”这个李长安一向爱越俎代庖,陈宣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却不想这个时候他还敢跳出来大放厥词。
李长安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他生生受了这一巴掌,目光下意识地看向陈宁,见主子未有表示,只得默默垂首退到一旁。
陈宁知道此时跟二弟掰扯这些有的没的,也解决不了七娘出逃之事,只询问道:“知道七娘是如何出的府么?”
王氏赶紧回道:“还未呢,已让冯妈妈去审了。”
陈宁颔首:“先请大夫去看看弟妹,这几日大喜大悲,得好好调养,免得落下病根来。”
陈宣冷哼一声:“不劳烦大兄忧心了,这些事我二房自会处置。”
陈宁一向不和这个弟弟做口舌之争,免得吵起来让人看热闹。他只起身往外走去:“那二弟就先去看看弟妹,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一步了。”
陈宁一出了主厅,就往伍氏的院落里而去,一路上所见的下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在这时候有丝毫的造次。
进了伍氏的院落,便听得起起伏伏的啪啪闷响声,那是板子狠狠拍在身上,皮肉绽开所发出的声音。其间,还有隐约的呜咽声时隐时现。
为了不惊扰伍氏,院里所有伺候的丫鬟婢女,都被集中到了离正房最远的偏房内。她们被强行褪去外衣,死死绑在条凳之上,严刑拷问。为防止她们吃痛尖叫,惊动了里头那位老祖宗,每个人的嘴里都被布巾牢牢塞住,只能发出模糊而痛苦的闷哼。
玉蕊儿和福月,在也其中,鬓发散乱,贴在汗湿的额角脸颊,脊背与臀腿之上,已是皮开肉绽,一片血肉模糊,冷汗与血水混合着滴答落下,流淌到地面之上。
陈宁在偏房内站定,低头看了一眼那些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婢女们,微微蹙起眉,对一旁侍立的冯妈妈说道:“这些事,如何能在母亲的院子里做?纵然见不着,也能听着一二。该把人都带我们的院子里再审不迟。”
冯妈妈赶紧屈膝行礼,回道“回大老爷,府里一向的规矩,在老夫人这伺候的人,一步也不能出去。这才没办法,只能躲这儿审了。老爷放心,我去主屋里听过了,一声也传不到。”
陈宁依旧是不满意的:“你也是积年的老人了,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却是不知?不让她们出来,本是怕她们口舌不严,泄露母亲病情。既然是要审,带到我院子里,里外都是我的人,她们还能插翅飞了?还能和谁去传去?”
冯妈妈立马领命:“是是是,大老爷思虑周全,是奴婢愚钝了。马上就着人把她们带到咱们院里去。”
陈宁点头:“正是这个理,百善孝为先,母亲的院子最是清净要紧,不能让这些贱婢污了此地。母亲那边,暂时就由我们院子里的人来伺候,你让夫人也多费心,亲自帮着看管照应几日。”
冯妈妈垂眸回是,心里却有些纷乱:自从王氏被伍氏瞅了一眼后,至今心有余悸,看到伍氏就发毛。现在要她整日里守着伍氏伺候,只怕是要吓出毛病来。可大老爷发了话,她一个下人哪敢多言?
就在她吩咐人,要把这些戴罪之女都押送到大老爷院子里再审时,一个急切的脚步声陈传来。
赵金儿急匆匆跑进了偏房,她显然是长时间奔跑过,头上的髻子也偏了,人也喘息着,身上还穿着会客时的大衣裳。
她的目光扫过条凳上那些皮开肉绽、痛苦呻吟的婢女,尤其是在血肉模糊的玉蕊儿和福月身上停留了一瞬,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但到底还是强忍住了,转向陈宁,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大老爷,您也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