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回归**。
林北没有死。他也没有真正离开。他的意志穿越湮灭的边界,借由千万人无意间唤醒的记忆,完成了一次跨越维度的回响。他不再是守门人,也不再是怨渊的枷锁,而是一种集体潜意识中的存在??如同神话,如同传说,如同母亲哄孩子入睡时哼唱的歌谣。
他成了“被记住的人”。
而这,正是他最不愿成为的样子。
苏瑶闭上眼,泪水滑落。她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笑:“你瞧,我还是没能彻底放下。”
她不该让他被记住。她不该办归尘祭,不该让这么多人扫地,不该每年都点燃那三支香,不该在每个雨夜独自来到庙前低声说一句:“今天下了雨,我帮你扫了院子。”
她用自己的执念,将他从虚无中拉了回来一丝。
可也正是这一丝,让他得以完成最后的告别。
当晚,苏瑶独自走入庙底密室。断渊刃静静立于石台之上,刀身温润如玉,裂痕尽数愈合,金色脉络隐现其间,宛如活物经络。她伸手轻抚刀脊,指尖传来一阵温热,像是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刹那间,眼前景象变幻。
她站在一片无垠雪原上,天空湛蓝如洗,极光流转,美得令人窒息。青铜门矗立前方,却不再是狰狞巨物,而是一座古朴石门,门楣上刻着两个字:**归尘**。
林北坐在门前,穿着那件熟悉的旧棉袄,手里拿着一把破扫帚,正一下一下地扫着地上的光影。他的身形清晰了许多,不再是半透明的虚影,而是实实在在的血肉之躯。
“你来了。”他抬头看她,笑容温和,眼里有光。
“你……回来了?”她声音哽咽。
“我没有回去。”他说,“我只是终于找到了出口。”
“什么出口?”
“轮回。”他轻声道,“从前我不敢走,因为还有魂没送完,还有门没关好。但现在,它们都放下了,我也该走了。”
“那你现在是什么?”她问。
“一个普通人。”他笑了笑,“即将投胎转世的那个。”
苏瑶猛地摇头:“不要!你还不能走!如果你走了,谁来守护这些记忆?谁来告诉人们,曾经有个人默默扫了十年的地?”
林北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
“记忆从来不需要守护。”他说,“它要么自己活着,要么自然死去。你强行留住它,反而会让它变成负担。你看那些参加归尘祭的人,他们扫地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他们自己心里那一块干净的地方。这就够了。”
“可我舍不得……”她低声啜泣。
“傻姑娘。”他揉了揉她的发,“你以为我会消失吗?我会活在每一个愿意低头扫地的人心里。我会出现在每一阵拂过庭院的风里,每一片清晨掉落的叶子上,每一次你想起‘原来善良也可以很强大’的时候。”
他后退一步,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下次见面,说不定是你叫我师父呢。”他笑着说。
“等等!”她扑上前去,却只抓到一片飘落的雪花。
风起了,卷起满地光影,如星尘飞舞。
她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仍站在密室中,手还搭在断渊刃上。刀身忽然发出一声清鸣,随即光芒尽敛,恢复平静。而在她脚边,多了一枚铜钱??正是当年林北贴身携带的那一枚,上面刻着“平安喜乐”四个小字。
不同的是,这一次,铜钱不再冰冷。
它带着体温。
苏瑶跪倒在地,抱着铜钱失声痛哭。这一次,她不再压抑,不再克制。三十年的孤独,三十年的守望,三十年的日复一日扫地,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