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西侧,演武校场。
夜色如厚重的泼墨,将偌大的校场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
数百名御林军甲胄齐全,手持兵刃,却被数量更多的东宫侍卫,团团围困在校场中央。
火把在黑暗中跳跃,映照着一张张愤怒的年轻脸庞。
许鸣玉护在所有御林军之前,冷声呵斥:“凭什么不让我们值守?今夜宫禁巡逻乃是我御林军职责所在!”
少年俊秀的面容在火把下绷得紧紧的,他身姿挺拔如青松,即便在重重包围下,依旧带着一股不屈的锐气。
东宫侍卫首领。。。。。。
雪落无声,灯塔的烛火在风中轻轻摇曳,映照着阿星苍老却依旧清亮的眼眸。她缓缓合上手中那本厚厚的《辨伪录》,指尖抚过封面上斑驳的墨痕??那是十年来无数人用血与泪写下的名字。窗外,书院的钟声悠悠响起,十二响,正是子时。
她起身推开窗,寒气扑面而来,却未让她退缩。远处,三百六十座无名碑静静伫立于雪野之中,像是一支沉默的军队,守望着这片曾被谎言浸透的土地。每年此时,她都会独自前来祭拜,不焚香,不叩首,只将新收录的名字轻轻念出。今日也不例外。
“赵二牛,李青山,白芷,灵素……”她的声音低缓而坚定,一字一句落入风雪,仿佛穿越时空,抵达那些早已消散的灵魂耳畔。
忽然,一道细微的震动自地底传来,极轻,却让她心头一凛。她低头看向腰间玉佩??那枚曾爆发出北斗之光的旧物,此刻竟微微发烫,表面浮现出一道从未见过的裂纹,形如蛛网,中心一点幽蓝微光闪烁不定。
阿星瞳孔微缩。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裂痕。这是“归墟共鸣”的征兆。
她迅速披衣出门,踏雪而行。书院早已歇息,唯有讲堂灯火未熄。推门而入时,只见沈砚正伏案疾书,面前摊开的是近三个月各地上报的异象记录。
“你也感觉到了?”阿星沉声问。
沈砚抬头,眼中布满血丝:“昨夜京郊三座无名碑同时渗出血迹,持续一个时辰后消失;今晨南疆云知来信,说‘虚城’再度显现,且这次有村民听见城中传出孩童诵读《英名录》的声音……山长,轮回……它没有断。”
阿星缓缓坐下,将玉佩置于案上。灯光下,那幽蓝光芒竟开始缓缓流转,如同活物呼吸。
“许文远死了,但‘容器计划’并未终结。”她低声道,“他们换了一种方式继续??不再强夺血脉,而是渗透信念。当人们开始怀疑真相本身,便是新献祭的开端。”
沈砚苦笑:“可如今朝廷已设真相司,史书重修,军功昭雪,百姓皆称您为‘明镜先生’。这般清明之世,何来轮回?”
“正因为太清明了。”阿星凝视着他,“光明若不容阴影,便成了另一种暴政。有人借‘真相’之名清算政敌,有人以‘正义’为刀诛杀异言。三个月前,江南一位县令因质疑抚恤名单遭弹劾罢官;上月,一名老兵公开讲述战场旧事,被指‘煽动仇恨’而入狱。这些事,你当真不知?”
沈砚哑然。
阿星站起身,走到墙边悬挂的巨大星图前。那是根据《守夜录》残卷与多年考证复原的“九星轨迹图”。原本黯淡的中央星位??“观星井”,此刻竟隐隐泛起微光。
“他们学会了伪装。”她说,“从前是抹去名字,现在是篡改意义。把反抗者说成偏执,把质疑者称为愚昧,把沉默者视为共犯。他们在人心中种下恐惧:你说真话,就是破坏稳定;你提旧痛,就是不肯向前。于是,新的‘伪容器’悄然诞生??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整个时代的集体遗忘。”
沈砚猛地站起:“所以玉佩示警,并非因为敌人再现,而是因为我们正在变成我们曾经对抗的模样?”
阿星点头:“心火若被权力驯服,便不再是火,而是枷锁。”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陈七推门而入,神色凝重:“山长,京城急报??太子李昭宣布废除真相司,理由是‘纠过往之弊已足,宜聚力于新政’。同时下令销毁所有未经官方认证的《英名录》副本,并通缉七名归墟组成员,罪名是‘蛊惑民心,动摇国本’。”
屋内一片死寂。
“他亲笔签的诏书?”阿星问。
“是。”陈七递上一份抄本,“而且……御史台刚刚查封了书院藏书阁,带走了全部原始手稿。”
阿星接过诏书,目光扫过那熟悉的字迹。的确出自李昭之手,可……那一笔“捺”收尾太过圆滑,不像他惯常的顿挫有力。她取出一枚铜印,在纸上轻轻拓印比对??果然,印泥色泽偏深,且边缘略有晕染,是伪造无疑。
但她更在意的,是诏书中反复出现的一句话:“往事不可追,唯当下安定为重。”
这句话,曾在百年前一位权臣镇压言论时使用过。而那位权臣,正是许文远的先祖。
“有人在复刻历史。”她冷冷道,“而且,比上次更聪明??他们不再否认过去,而是告诉你:**我们知道错了,但现在该忘了。**”
沈砚拳头紧握:“这比屠杀更可怕。屠杀留下伤口,让人警醒;而遗忘,会让人亲手埋葬自己的良知。”
阿星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目光如刃。
“传令下去,召集归墟七子残部,秘密集结于北岭旧址。另外,派人潜入京城,务必查清那位‘代语宦官’真正的死因。若他是被人灭口,说明幕后之人仍在运作。”
陈七迟疑:“可书院已被监视,我们一旦行动,必遭围剿。”
“那就让他们看见。”阿星转身取下墙上那柄红绳短刃,“我要他们知道,守夜人从不退场,哪怕只剩一人一灯。”
三日后,一场大火烧毁了书院藏书阁。
火光冲天之际,百姓只见一群黑衣人抬着数口木箱突围而出,奔向北方荒原。朝廷震怒,下令全国通缉“叛逆余党”。诏书写得义正辞严:“昔日宽宥,乃念其曾有助澄清之功;今若执迷不悟,妄图翻案生乱,则国法难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