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过去这么久,桃源村处并未传来动静,他心情也随之越来越差,内心却还在为她找借口:
或许是官差排查得严,风声又紧,丁翠薇才会被绊住了脚。
无甚要紧。
跟在他身边的女人,行事是要谨慎些,谢昭珩可以理解她的处境。
夜半时分。
暗卫终于回来复命。
谢昭珩此时已然睡下,却还是由榻上挣起身来。
“回禀主上,卑职在那树上蹲守了整整三日,除开途径搜捕的官差,并无其他人现身。只最后一天,那些官差尽数撤走后……来了条半大的黄狗。”
“那黄狗在树下转悠两圈,而后不知上哪儿叼了朵硕大的野花,放落在树根处后,便耷拉着尾巴走了……”……
谢昭珩住在那农舍中时,栏中有只鸡崽染病死了,躺在院中一动不动……
旺财也是这般。
上外头叼了朵野花,放在了鸡崽咽气时的位置。
所以丁翠薇从始至终都没来。
旺财也当他死了。
房中仅剩下谢昭珩一人,他斜倚在金丝缠枝帐幔后,浅白丝绸中衣松散着,颈脖纤长,露*出截冷白如玉的肌肤,垂落的乌发似泼墨般洒落。
眼尾猩红着,忽就嗤笑出声。
宫里蛰伏,军中夺权……过往种种经历,都让谢昭珩明白人心易变这个道理。可那个民女实在是太过真挚热忱,所以哪怕郎心似铁,也难免会动摇一二。
可谁知,她与旁人别无二般,竟真能忍心放任他在林中发热身亡。
谢昭珩心中莫名觉得屈辱,大有种被愚弄之感。
分明是她说要相守一生,要生死不渝的!现下却如此翻然毁约?呵,倒不如将她捆了,锁上镣铐,囚在不见天日的暗室中,日日禁在身边!
这个念头在谢昭珩脑中冒了冒,便又让他强压了回去。
呵。
不过就是个粗鄙卑贱的民女,委实不值当他如此介怀,两厢里一拍两散了,不正好如了他的意?
待他复起回京,重新手握权柄,回到那望不可及的擎天之巅时,哪里还会想得到那个愚不可及的市井俗妇?
可谢昭珩还是觉得心气不顺,头脑虽昏沉着,睡意却浅了不少,微扭了扭脸,就瞥见塌前的置物架上,静置了个熟悉的物件。
竟是那枚香囊。
此物既俗气,又粗陋,实在难等大雅之堂,他就从未戴上身过,是那个失信的蠢货,趁他不备缝合在了衣中,他也是转醒后更换衣物,侍从递送上来才知晓的。
或也是鬼迷了心窍,他将其留到了现在。
清辉的月光下,那俗气的配色醒目得让人觉得刺眼,还有上头那两只绣得像野鸭的鸳鸯,瞧着实在有些不知所谓。
却是她挑灯了无数个夜晚做出来的。
谢昭珩愈发心堵,烦躁更甚,只觉有股闷火直直冲至天灵盖,根本无法消解。
它的存在,好似是在无声嘲笑他曾经的那丝动容。
谢昭珩沉下眉眼,抬手将它拿起,二话不说就抛出窗外。
只听得轻微“扑通”一声。
那枚香囊就这么顺着窗下流水,飘入脏污不已的暗渠,红红火火的吉庆颜色,逐渐染成乌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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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京城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逝者已矣。
生者如斯。
在为丁叔操持丧事期间,丁翠薇强打起精神,忙着料理小院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