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勋听到长平侯的封号,愣了愣,然后嗤笑道:“长平侯若真肯来杀我,我死了也无憾。但你从外面来,今天必须死!”
随着死字落地,一柄斧头朝着慕微云飞来。所有义军士兵都拿起兵器冲上来,有拿正经武器的,也有锄头榔头。
慕微云一脚踹开一个拿锄头的少年,闪身躲过冷箭,大喝道:“御剑!”
钟长静率先反应过来,召出佩剑跳上去,伸手拉了一个反应慢的师兄。眼看着正要飞到天上,他身子一歪,栽了下来,被两个义军按住捆起来。
他本来抱着一腔救民的热血下山,又不敢拔剑伤人,此刻只有大声叫着什么“我们是来帮你们的”“好好听我说”这些胡话,然后被脸朝下摁进泥地里一顿暴打。
裘勋将手里刚烧光的一打黄符吹到地上,得意地笑说:“你们的灵力我封了,最好乖乖投降!”
慕微云心想这不正好,抽出朱颜,飞身踩着稻草堆跳上屋顶,要和裘勋搏斗。她的朱颜剑还没刺出去,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破音的大喊:“裘勋!住手!”
裘勋转攻为守,立起长刀,回头看见一个干巴巴的老头正气喘吁吁地跑来。不知为何,他有些忌惮地收了手,命令所有人停手。
“这是朱颜剑主,这真的是朱颜剑主!”那个小老头跑到屋顶下,撑着膝盖喘气,“不可、不可不敬!”
裘勋挑了挑眉,问道:“陛下,朱颜剑主怎么可能是这种小丫头?”
这……是大宛的“皇帝”、义军的贼首?
就这?
“她、她手上的剑确实是朱颜!剑心红玉!剑鞘杏花!”代应求还没喘匀气,咳嗽起来,“咳咳咳——反正就是,快、快把她请回去!”
面对数十倍于自己的义军,还有一群茫然的公子小姐,慕微云只好咬牙答应下来。
“大宛朝”的“国都”就是宛阳城,走路都能到,人们现在正在修建“皇宫”,把县衙修得花里胡哨。路上的苦役大多是饥民,慕微云他们到时,工地上正放饭,每个人都领到了一碗粥。
裘勋本来要按规矩把女俘分给他的左右们享用,被代应求拦住了,这个土皇帝神神叨叨地告诉裘勋,世家大族为了妻女的贞洁,从她们出生时就念一种毒咒,若非会念解咒,一旦碰她们就会死。
贾令颐听得瞪大了眼,和妙幽山几个女修面面相觑,但因为知道代应求是救她们,也不敢出言拆穿。
经过半天的相处,慕微云终于知道,为什么代应求是皇帝了。
代应求出门从不带侍从,也不会自上而下斥责别人。就这半天里,他亲自坐诊看了几个病人,亲自监督厨子熬粥,亲自调解吵架。比起皇帝,他更像是个乡里乡亲最好说话的老村长。
这样的人,确实非常适合作为一个旗号,被拥戴起来,成为造反的“贼首”。
有了代应求作保,慕微云被分到一间不错的房子,还带一个土院落。其他少爷小姐就没那么好运了,女子和洗衣女们住到一起,男子则被拉去当账房先生——因为难得抓到几个认字的,所以必须好好利用起来!
晚上,裘勋做东,请慕微云去喝酒。
饥荒年间,能吃的东西不多,说是设宴,也不过两道菜一碗汤,和清谈大会的伙食肯定不能比。即使是这样,出于对朱颜剑主的尊重,裘勋也叫了他的歌女来唱歌助兴。
门被歌女推开时,拂面而来的竟是一阵槐花香,而不是庸脂俗粉的气息。那女子抱了琵琶,斜签着身子,普通的布料落在流畅的腰身上,反而像是好纱好棉。
她乌发如云,斜作抛家髻,长眉如画,一双桃花眼里的秋波正微微垂着落在弦上。最让人称羡的是她的皓腕,手臂犹如白玉凝脂,手指纤长秀美,轻轻摁着一段弦,如同捧着一只蝴蝶。
慕微云没去过风月场所,有些不自在,说:“大将军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快叫这位姑娘回去吧。”
裘勋哈哈大笑道:“这是春满楼的头牌,柳朝烟,给你唱支曲罢了,怕什么?别人还听不着呢!”
周围的男人们都粗声粗气地笑着,各自倒酒夹菜。柳朝烟抱琴一礼,弹奏起来。
慕微云不愿多说,只是默默听着。这首曲子倒生僻,她从未听过,唱的是一个叫小凤的丫头,被主人家奸污之后打死,反被污蔑偷看机密的故事。
裘勋听了一段,吐掉嘴里的骨头,大声说:“前面的别唱了!直接唱那段!那老爷是怎么和小凤……那个那个的?”
柳朝烟停弦,默然端坐。裘勋哼笑道:“别装清高!这曲子是你写的,你还要说是什么,淫词艳曲不成?你不就是唱这个的?”
柳朝烟漂亮的眼睫微动,面无表情道:“不敢。”于是便正色唱起那段关于奸污的曲子来。其实内容也并不劲爆,只是裘勋大概对慕微云还有几分敬意,不敢直接在她面前听真正的淫词艳曲,又心痒难耐,这才提这个要求。
慕微云却奇道:“这曲子是姑娘你自己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