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和睦,这样很好。”圣人的面色缓和下来,对我说:“告诉国子监也请他们,这是好事。学子通晓经义,也要知大唐山川疆域,不然日后往何处建功立业呢?”
噢,救命,怎么又无端端地又加了一门地理课?
如此一来,我回去还要逐级请示是否让遣唐学生不要学。鸿胪寺报主客司,主客司报礼部,礼部报中书省,中书省达门下省,门下省再达礼部,礼部再交回旨意给我,我再告诉鸿胪寺。
好麻烦的事,没有一个月办不下来。
我很发愁,希望能借此机会向圣人请示一下,如果能得到一句确切的旨意也就不用折腾了。然而圣人根本不得闲搭理这些琐碎,他的眼神藐过俯首躬身的东宫属官们,最后落在晋阳公主身上。
“看着你姐姐,这个月她都不要离开大内。好不容易搬回来住,又动辄跑回东宫去,阿爷就这么讨人厌么?”
晋阳公主安慰道:“阿爷你一点儿都不讨厌。”
“我知道我不讨厌。”圣人大手一挥,指着杜荷说,“你不要总想着指挥我女儿做事,有事你自己上。人都没嫁给你,就教你使唤,你以为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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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一句话,我果然跑断了腿。
一份敕碟签出来,一万个人要画押。这一日我往返在礼部与中书门下之间,大暑天热得我就要化在青砖地上了。
登闻鼓敲起来,眼看就要到散衙的时候。我飞快往门下省奔去,希望能拦魏征一把,替我画了押再走。然而还没走到安上门,一只手猛地将我拉进宫人来往的甬道。
“少詹事?”我吓了一大跳,惊魂未定,四下望去,竟然只有他和我,“不知有什么事?”
他对我微笑:“没事,来瞧瞧你。”
有这么瞧人的么?
“少詹事我现在不得闲听吩咐,我要去找魏侍中,你等我明天——”
他揪住我奔逃的领子,继续微笑:“我吩咐得着你吗?”
实在奇怪得很。
看他这幅半点儿也不友好的笑模样,我渐渐咂摸出不对劲来。
……不会要打我?
凭什么?
目睹他丢了丑,就要灭口?
那灭契苾何力去啊。
他左右观顾,坚壁清野似的,一双眼睛盯得人发毛,真的要杀人一般。
“你与衡真说什么了?”杜荷问道。
说什么?什么说什么?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一只大手猛地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推向墙壁。我憋得满脸通红,抓他的手腕想要拉开他,可他的五指用蛮了力气,教人怎么也脱不开。
“咳、咳、少詹事!少……”
怎么回事这个人?!!
“少詹事,少、少詹事……!”
我被他掐得就要断气了,白眼朝天之前,我几乎下意识地踹出去一脚,却正教他躲闪开来。
杜荷放了我的脖子,仍推着半扇肩。他比我年长个十岁左右,身量也高大些,挡在我身前,活像一座山。
我一面顺气,一面斜眼瞅他,“下官不曾惹你罢,少詹事?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我们要去度官司一趟么?”
杜荷忽地笑了,垂首摇了摇头。他望着我的眼睛,寒切切地说道:
“我杀了你,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