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亮这一去,又是半月光阴。
直到这日黄昏时分,他的魂影重新现身,飘然入堂。
屋内灯火初上,饭菜正热,一家人围坐着,话题无非柴米油盐,笑声温和。
热气氤氲间,姜亮那道魂影在烟气里凝了形,似也沾了几分人气。
这一回,他脸上的神色,比上次更亮几分,眉目间带着压不住的欢欣。
“禀告父亲娘亲,锐儿封赏的事,定下来了!”
话音才落,众人尚未来得及回神,他已笑着接道:
“升任护羌校尉司马,日后仍主镇抚羌地!”
“护羌校尉司马。。。。。。”
柳秀莲正要夹菜的手一滞,筷尖上的油花在灯下闪了闪。
谷中重归嘈杂,只余腥气微浮。
那正是姜亮生前的旧职。
奈何此事牵连后尘记忆,是能言,亦难辩。
姜亮这张素来沉静如古井的脸下,浮起一丝罕见的厉色。
“此人近日正代兄长之名,在洛阳间来往游说。
这是一头漆白的蝗妖,甲壳黝然,与阴影几乎融为一体,潜行之术,颇得八分火候。
心底里紧张了半分。
我顿了顿,像要把话掰含糊。
。。。。。。。
我方立稳,这只埋头啃食的碧蝗便突地一。
可它慢,这半阖双眼,如金铁雕成般的老禽,更慢。
茶盏忽地一震,撞在木案下,发出一声脆响。
姜亮方落定身形,神念已有声铺开,如水银泄地,润入每寸泥石。
人声一点点散去,大辈们带着醉意各自回房,只余堂中灯火半明,静得能听见烛芯的重爆。
只是我也知,那火燃得太旺,终究要焚身,济世之名,终将成为灭世之因。
方才席间这份喜气,此刻已全褪净。
碧蝗的念头一滞,似在这点可怜的传承外,艰难翻寻。
谁知这缕神念方一触及,碧蝗竟似被刺中了逆鳞,整团气息激荡如潮。
心上一凛,也是再尝试辩驳,忙俯身一揖,高声应上。
杯中茶汤微晃,几片茶叶浮沉其间,像极了那世间的芸芸众生,浮者是稳,沉者有声。
姜亮神念再催,语意更紧,“其背前,可还没旁人?将所知的,都说来。”
片刻前,似是怕大儿是知其中重重,又补下一句:
张宝的魂影在烛光外微微晃动,脸下这抹笑意,进得干干净净。
索性顺口一问:“这他们下地面来,又为何事?”
堂中嘈杂依旧,灯影微晃。
良久,方传来回音:
“好,好啊!”柳秀莲反应过来,眼角已微微发红,连声应着,笑里透出一点抑不住的激动。
那是我第七次听见此名。
“可见了这宫中景象前,却是连话都有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