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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余楸已经蹲在塘边三个小时了。她手里捏着一只刚捞上来的螃蟹,指尖发颤——蟹壳软得像是煮过头的面条,轻轻一按就凹陷下去。
“又一批提前蜕壳的。”
林书记提着水桶走过来,声音沙哑,“一号塘已经八成都是软壳蟹了。”
余楸的喉咙发紧。
距离电商大单交付只剩十天,这批本该肥美饱满的螃蟹却因为持续高温集体提前蜕壳,品质完全达不到合同标准。
“增氧机再调高两档。”她声音干涩,“把备用的冰袋都放进去降温。”
“都试过了,”林书记摇头,“这天气,真是见了鬼了。”
余楸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这是村里接到的最大一笔电商订单,关系到整个村子的收入。
如果违约,不仅要赔偿巨额违约金,更会失去来之不易的商业信誉。
村委会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得像灌了铅。
余楸将检测报告摊在桌上:“目前存活率还有七成,但符合标准的不到三成。”
“能不能延迟交货?”林书记皱眉问道。
“合同规定得很死,”余楸摇头,“延迟一天扣10%货款,超过三天直接取消订单。”
角落里,原朗一直沉默地翻看着资料。
自从上次争吵后,他们在公开场合都保持着表面的公事公办。此刻他抬头,目光扫过余楸憔悴的脸,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我查了些资料,”他的声音平静,“高温期螃蟹提前蜕壳是正常现象,但如果能控制水质和营养,新壳硬化时间可以缩短。”
余楸抬头看他,原朗却已经移开视线,将一叠打印资料推到桌子中央:“这是我能找到的所有应急方案。”
资料上密密麻麻都是手写批注,有些地方甚至标注到凌晨三点的时间。
余楸心头微动,但很快又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到问题上。
“我建议分组行动,”她声音沙哑,“一组负责水质调控,一组加强营养投喂,还有一组。。。。。。”
会议结束后,余楸留在办公室整理资料。透过半开的门缝,她看见原朗站在走廊尽头打电话。
“情况不太好。”他声音压得很低,“持续高温,螃蟹大面积蜕壳,有可能来不及交货。嗯,我知道。。。。。。”
电话那头是沈却的声音:“你声音听起来很累,不只是因为螃蟹的事吧?”
原朗沉默了几秒,没接话:“挂了。”
余楸急忙低头假装看文件。原朗走回办公室时,两人目光有一瞬的交汇,又同时避开。
接下来的日子,全村人都投入到了抢救行动中。余楸几乎住在了塘边,日夜监测水质变化。她眼下的青黑越来越重,有次巡塘时甚至差点栽进水里。
“余丫头,回去休息会儿吧。”老张头劝道,“你这样下去要垮的。”
“没事。”余楸摆摆手,却突然被一阵眩晕击中,踉跄着扶住旁边的树。
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
余楸抬头,对上原朗深不见底的眼睛。
“去休息。”
他声音低沉,不容拒绝,“这里我看着。”
“我还能。。。。。。”
“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原朗的语气强硬,但扶着她手臂的力道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余楸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被半扶半抱地带到值班室,原朗倒了杯温水塞进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