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蓉回头,就看到徐清风站在离她不远处。
“我在想,一口井救不了所有人。”虞蓉忧心忡忡地说,“附近几个村的佃户还在受苦。”
徐清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蓉儿仁心。不过在下有个想法,何不将此法推广?那些地主见有利可图,自然会效仿。”
虞蓉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
“明日我陪夫人去县衙走一趟。”徐清风微笑道,“如此利民之举,知县大人必定支持。到时候由官府出面,事半功倍。”
。。。。。。
炎炎烈日下,虞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粗布裙角,远处龟裂的田垄像大地皲裂的伤口,裂缝里蜷着枯死的稻苗。徐清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忽然抬手将垂落的柳枝拨到一旁,深褐色的袍角扫过沾满浮土的石阶。
其实我早备好了文书。”徐清风从袖中取出泛黄的宣纸,墨迹在暮色里泛着微光,"上次在陈家村打的那口井,出水量、耗工、成本都记在上面。只要官府肯出面牵头,咱们把这些东西抄送给周边乡绅。”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孩童的啼哭。虞蓉心头一紧,转头看见邻村王婶背着发高烧的孙子往药庐跑。干裂的嘴唇,滚烫的额头,这些画面和记忆里母亲临终前的模样重叠。她攥紧拳头:“不能再等了,明日天一亮就去!”
县衙青砖墙上爬满青苔,虞蓉仰头望着朱漆剥落的匾额,手心沁出薄汗。徐清风却神态自若,腰间新科状元的玉牌随着步伐轻晃。当值的衙役看见这块牌子,立刻小跑着去通报。
“状元郎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知县陈大人捋着稀疏的胡须,目光却落在虞蓉身上,“只是这位夫人是?”
“陈大人,这位是我家长嫂,”徐清风侧身将虞蓉护在身后,“此次来是想禀明一桩利民事宜。如今天旱,长嫂自己琢磨出引渠挖井之法,既能解百姓燃眉之急,日后灌溉也便利。”
陈知县拈着胡须的手顿了顿,皮笑肉不笑地说:“状元郎一片赤诚,只是这水利之事牵扯甚广。何况。。。”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虞蓉,“自古治水都是朝廷大计,妇人之见恐难成气候。”
陈知县这个岗位作为一个小小的县丞,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毕竟这京城大官多如牛毛,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县丞出头,更何况这种有风险的事。
虞蓉感觉耳畔嗡嗡作响,指甲掐进掌心。徐清风却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文书:“陈大人请看,这是我们实地勘测的记录。若大人觉得可行,不如选个村子做试点?若成了,周边乡绅定会争相效仿;若不成,所有耗费都由在下承担。”
陈知县盯着玉牌又看看文书,半晌才勉强点头:“那就选张家庄吧。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误了农时。那可是状元郎你自己保证的,一切损失都由你承担。”
徐清风自信点点头,“那是自然,今天这么多人证都在这儿,我不敢造次。”
“好,好一个有勇有谋的状元郎,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三日后,张家庄的田埂上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陈知县拄着竹杖站在土坡上,身旁师爷小声嘀咕:
“这状元郎也是糊涂,信个妇道人家。。。”话音未落,只听"噗通"一声,新挖的井口突然涌出清泉。
“出水了!真的出水了!”
虞蓉蹲在井边,指尖触到冰凉的井水,眼眶瞬间发烫。徐清风笑着递过木瓢,看着她舀起水浇在干裂的土地上。奇迹般地,那些蜷缩的稻苗仿佛活过来般,渐渐挺直了腰杆。
围观的村民爆发出欢呼,几个老汉当场跪在地上磕头。陈知县目瞪口呆地看着井水顺着新修的沟渠蜿蜒而下,干涸的土地贪婪地吮吸着水分,原本灰白的泥土渐渐泛起湿润的深褐色。
“陈大人,”徐清风掸了掸衣摆,“这只是个开始。等沟渠连通各村,再配合水车灌溉。。。”他话没说完,陈知县已经握住他的手:“状元郎大才!明日我就召集乡绅议事,这挖井引水的法子,定要在全县推广!”
显然陈知县已经将徐清风当做水利之才看待了,甚至虞蓉轻轻瞟了一眼看到那老男人眼中只差有星星在里面,她都快笑出声了,不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半了。
首先让整个村庄的土地都由水源灌溉,这样一来除了造福那些没有跟着她一起干的农户们,还能减低别人对她土地的觊觎,毕竟患寡不患均这种事放在哪里都让人很恼火。
那剩下的一半就是好好利用这片土地种植,那日她收购的土地差不多有快200亩,加上原先陆陆续续买的地,现在她光是土地都有三百亩,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尤其是又逢干旱年,若是不好好计谋一下,这些可都是高风险项目。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看着那些佃农们,他们大多衣衫褴褛,不少人都是这几日因为虞蓉的接济才吃饱饭,眼神中都是对未来的彷徨。
“诸位,想必你们也亲眼看到了,你们原先的东家老爷因为干旱年,将你们连同土地一起卖给我虞蓉,如今咱们也是一伙的了。”
对于他们而言,东家无论是谁都无所谓,还不是至少要交出六成的收成?不过日积月累形成卑微感,使得他们不得不耐着性子站在烈日下听着虞蓉的说教,一个个面目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
不过打心里说起,他们还是盼望着虞蓉能少说几句,哪怕少说个半个时辰,至少他们还有时间回去将荒地的杂草拔干净,不然黑灯瞎火的根本干不成个事。
见周围的佃户个个都跟木桩亦一样,虞蓉尴尬的摸了摸后脖颈,又举起手中的契书,大声宣布:“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今年开始每年少交两成粮,因为今年是旱年每季度只用交两成粮食即可!”
虞蓉声音不大,但说出的话就像是惊雷般,炸响在他们耳边。
居然还有这等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