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哈拉。
昔年大唐属国之一,昭武九姓毕国之都。
早在那时,此城就已是丝路上的璀璨明珠。
东西商贾,皆从此过。
人口辐辏,八方汇聚,堪称是天下有数的大城,便是在西方诸国也是享誉无。。。
夜阑人静,新宅内烛火未熄。耶律琚独坐书房,手中握着一封未曾拆封的密函,封口火漆完好,却压着一枚铜铃??那铃身刻有梅花印记,与李仲言供出的信物如出一辙。他凝视良久,终未启封,只将其投入炉中,看着火焰吞噬纸页,映得眸光忽明忽暗。
甘兰进立于门外,轻声道:“枢密院明日就要接手‘白鹰社’余党审讯,程元佐已带人查封玉清昭应宫西侧偏殿,张德全昨夜暴病身亡,死前口中含一枚铁片,上刻契丹小字:‘鹰不落,命未绝’。”
耶律琚缓缓起身,推开窗棂。月色洒落庭院,青砖泛着冷光。“他死了?倒也干净。”他语气平淡,仿佛早已预料,“一个活得太久的老奴,总该学会何时闭嘴。”
“可刘夫人今日遣人送来一块旧玉佩,说是你当年留在她闺阁中的信物。”甘兰进递上锦盒,“她说,若你不肯收手,便让天下记住你是如何背叛恩情的。”
耶律琚冷笑一声,打开锦盒。玉佩温润,雕工精细,背面刻着两个极小的汉字:“归真”。那是他少年时写下的誓言??归来本心,持守正道。他摩挲片刻,忽然将玉佩掷入院中井口,听得“咚”地一声沉响。
“我已经不是那个跪在刘府门前求活路的孩子了。”他说,“她可以藏尽秘密,可以操控生死,但她不能替我决定什么是忠,什么是义。”
甘兰进默然良久,低声道:“可陛下那幅密图……你看见了吗?”
“我没看,也不必看。”耶律琚转身取下墙上佩剑,轻轻抽出半寸,寒光凛冽,“赵煦需要棋子,但他更需要一个能让他安心的执棋者。我把‘北谍网’掀出来,不是为了毁它,是为了让它见光。只要它不再藏于暗处操纵朝局,哪怕换个名字继续存在,也无妨。毕竟,国不可无谍,但政必须清明。”
话音刚落,外院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皇城司密探跪禀:“提举大人,太原急报!原追踪至太原方向的契丹装束者,在雁门关外被截获。其身上搜出一封密信,用蜂蜡封于靴底,内容以辽东古语书写,提及‘七月巡幸,虹桥崩裂,龙驾倾覆’八字,并附有一张手绘地图,标注了汴河十三桥的承重薄弱点。”
耶律琚接过密信,目光扫过,眉头骤紧。“这不是伪造,是实战图纸。”他沉声道,“他们没因李仲言被捕而停手,反而加快了节奏。这封信是要送往北境主力部队,通知他们行动时间不变。”
“更要命的是,”密探低头补充,“我们在那人腹中发现了另一张纸条,写着一句话:‘内应已在御膳房,火起之时,毒随酒入’。”
满室俱寒。
甘兰进失声:“御膳房?!那是禁中核心,守卫森严,连我都难以随意进出!他们竟已渗透至此?”
耶律琚却忽然笑了,笑得冰冷而清醒:“所以刘夫人让我收手,不是怕我揭穿旧谍网,是怕我真的把这条线查到底,牵出她也控制不了的东西。”
“你是说……刘家已经失去了对‘白鹰社’的掌控?”甘兰进震惊。
“不止。”耶律琚踱步至案前,铺开京师布防图,指尖点向皇宫西南角,“真正的‘白鹰’或许曾效忠大宋,但现在这支残部,早已脱离监管。他们在利用过去的体系,打着复国旗号,实则要制造一场足以颠覆王朝的大乱。而最可怕的是??他们的目标从来不只是迎回什么伪皇子,而是借机铲除所有旧势力,建立一个新的权力结构。谁主导这场‘平叛’,谁就能掌握未来十年的朝局。”
甘兰进心头一震:“你是说……有人想借‘白鹰之乱’清洗政敌?”
“正是。”耶律琚眼神锐利如刀,“冯景倒了,王元弼死了,刑恕入狱,如今连我也成了众矢之的。这一连串风暴看似针对北谍,实则是有人在借刀杀人。而幕后之人,既能调动宫中资源,又能绕过枢密院直接指挥边军细作,地位之高,恐怕已在宰执之上。”
二人对视,皆从对方眼中读出同一个名字??**吕惠卿**。
那位自神宗朝起便纵横官场、历经三帝而不倒的老相公,现任参知政事兼领尚书左丞,掌财政与人事大权,素以阴鸷果断著称。他曾公开反对废除秘密机构,斥耶律琚为“沽名钓誉之徒”,更在朝会上直言:“国家安危岂容书生妄议?”
“若真是他……”甘兰进声音发颤,“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未必。”耶律琚摇头,“他算到了我会追查,却没料到我会把整张棋盘掀翻。现在‘白鹰社’已成公开案件,任何进一步的动作都将暴露于阳光之下。他若再动手,便是自曝其形。”
他提笔疾书,拟就一道奏章:《请暂停陛下七月西巡事》,列举虹桥隐患、宫禁疏漏、细作未清三大风险,恳请延后巡幸,待局势稳定后再行定夺。
“但这还不够。”他放下笔,望向窗外,“我们必须抢在他之前,先把御膳房的内应挖出来。”
次日清晨,耶律琚以枢密副使之衔,亲赴皇城司与殿前司联席会议。他出示密信副本,要求立即成立“护驾专案组”,由皇城司负责情报排查,殿前司接管宫廷防卫调度,特别加强对御膳监、尚药局、车舆司三大要害部门的人员审查。
然而,当名单呈上时,所有人脸色骤变。
御膳房八品厨丞**陈九龄**,三年前由礼部特批调入,履历清白,技艺出众,曾多次为天子烹制养生药膳。但深入核查发现,此人原籍幽州,父亲早年曾任辽国驿丞,本人曾在五台山出家为僧,法号“明觉”,后还俗投考膳司杂役??而那一届考试,正是由时任礼部侍郎的吕惠卿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