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先生这才转身,看了眼仪琳的伤势,取出一瓶药粉:“敷上,三个时辰内不可运功。”他又看向黛玉,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轻叹道:“林姑娘且放心,衡山派护得住你。”
仪琳强忍伤痛合十行礼:“多谢师叔相助。”
莫大先生摇摇头,望着漆黑的来路:“追兵不会善罢甘休。我只能送你们到前方渡口,之后的路,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残月西斜,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上。前方的路依然漫长,但至少这一刻,她们在潇湘夜雨的庇护下,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离开莫大先生后,仪琳与黛玉不敢走官道,专拣山间樵夫小径而行。连日的奔波让仪琳肩头的伤势反复,脸色愈发苍白。这日黄昏,她们终于望见山坳里升起几缕炊烟,是个小小的村落。
村口一棵老槐树下,围着几个愁容满面的村民。见两个陌生女子走来,一个老汉上前拦阻:“二位姑娘,前面去不得,村里正闹时疫呢!”
黛玉闻言,反而上前一步:“老丈,我们略通医术,可否让我们看看病人?”
老汉将信将疑地引她们来到村尾一间茅屋。屋内土炕上躺着个白发老妪,面色青黑,气若游丝,己是弥留之际。村医摇头叹道:“陈婆婆这病来得凶险,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黛玉仔细察看老妪面色,又搭其脉息,沉吟道:“这不是时疫,是邪风入络,毒气攻心。”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金针,“让我试试。”
仪琳担忧地拉住她的衣袖,低声道:“林妹妹,你的身子……”
黛玉回头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救人要紧。”说着,她凝神静气,手中金针快如闪电,精准刺入老妪的百会、风池、曲池等穴。她的手法娴熟流畅,竟不似寻常医者,倒像是习武之人运功行气。
不过一盏茶工夫,老妪面上青黑渐退,竟悠悠转醒。围观的村民又惊又喜,纷纷跪地叩谢。
老妪睁开眼,望着黛玉虚弱地问:“姑娘……是哪里人?”
黛玉正要答话,忽听村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仪琳脸色一变,透过窗缝望去,只见一队东厂番子正朝村子疾驰而来。
“不好,追兵到了!”仪琳急道。
村民们却纷纷拿起锄头棍棒:“二位恩人放心,我们拼死也要护你们周全!”
就在这时,那刚被救醒的老妪忽然挣扎坐起,颤声道:“领头的……可是我儿?”
说话间,马队己到屋外。一个身着东厂官服的中年男子翻身下马,快步冲进屋内,见到老妪便跪倒在地:“娘!儿子来迟了!”
这男子正是东厂掌刑千户,江湖人称“活阎王”的赵无咎。他抬头看见黛玉手中的金针,又看看气色好转的母亲,顿时明白了一切。
赵无咎脸色阴晴不定,突然起身拔刀。仪琳立即挡在黛玉身前,短剑出鞘。
然而赵无咎的刀尖却转向了地上的药箱:“家母的病,当真无碍了?”
黛玉平静答道:“再服三剂药,好生调理便无大碍。”
赵无咎收刀入鞘,对身后的番子喝道:“收队!这村里没有我们要找的人!”
番子们面面相觑,却不敢违令,纷纷退了出去。
赵无咎走到门口,背对着黛玉二人,沉声道:“出了这个村子,你我仍是仇敌。但今日之恩,赵某记下了。”说罢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村民们这才松了口气,纷纷围上来道谢。一个老妇人拉着黛玉的手叹道:“陈婆婆苦了一辈子,就这个儿子有出息,谁知却进了东厂这等地方……”
夜色渐深,村民热情地留她们在村里过夜。仪琳和黛玉住进了一间干净的茅屋。
烛光下,仪琳轻声道:“林妹妹,今冒死救人,险些暴露行踪。”
黛玉望着摇曳的灯花,微微一笑:“师姐,我父亲生前常说,医者若因惧怕风险而见死不救,与杀人何异?况且。。。”她顿了顿,“今日种此善因,或许他日能结善果。”
窗外,一轮新月挂上枝头。而在数十里外的官道上,赵无咎勒马回望山村方向,对副手冷声道:“传令下去,就说逆犯往南边去了。北上的关卡。。。暂且放松些。”
副手愕然:“大人,这。。。”
赵无咎着刀柄,目光深沉:“尽忠职守固然要紧,但为人子者,岂能忘恩负义?”
月光照在官道上,将人马的身影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