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浑身一震,缓缓转身。十年不见,徐彬瘦得几乎脱形,双目深陷,唇色发紫,胸口隐约透出幽绿光芒,如心跳般明灭。
“祥子?”他声音干涩,“你还活着?”
“活着,而且记得。”祥子走近一步,“我也知道了,你从未真正背叛。”
徐彬突然大笑,笑声凄厉如夜枭。“记得?那你记得冯老庄的大火吗?是谁下的令?是谁亲手点燃了第一把火?”
祥子心头剧震。
“是我。”徐彬盯着他,眼中泛起血丝,“为了证明我对静默阁的忠诚,我烧了那个村子。三百二十七人,包括……你母亲。”
风骤然止。
祥子站在原地,仿佛被钉入大地。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未想过,那场夺走母亲性命的火,竟是好友亲手点燃。
“为什么?”他嗓音嘶哑。
“因为我怕。”徐彬跪倒在地,“我怕如果我不做,下一个被烧的就是我的家人。我怕如果我不听话,我就什么都保护不了。所以我做了,然后……我就再也听不清钟声了。”
他抱住头,痛苦地呻吟:“每天都有声音在我脑子里打架。真话、假话、哭声、笑声……我分不清哪些是我做的,哪些是别人强加给我的。我成了他们最好的工具??一个自己说服自己是正义的怪物。”
祥子沉默良久,终于上前,蹲下,与他平视。
“你知道席院主最后对我说什么吗?”
徐彬摇头。
“他说:‘有些火,必须等人准备好才能点燃。’”祥子缓缓道,“我一直以为,那火是指真相。但现在我才懂,那火也是罪。你犯下的错,不该由你一个人背着逃,而该由我们一起来烧尽它。”
“我已经没资格……”
“你还有资格流泪。”祥子伸手,按在他胸口那团绿光之上,“只要你还会痛,就还没死透。”
徐彬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就在此刻,远处沙丘之上,数十道黑影浮现。玄袍噤声使,携符阵而来,显然早已追踪至此。
“他们来了。”老僧走出庙门,手持木鱼,“说是来清除叛徒,实则是怕你们联手唤醒伪声之核的反噬。”
祥子站起身,抽出阿沅所赠短匕,寒光映月。
“这次,换我来听你的钟声。”他对徐彬说,“不管它是真是假,是净是污??我都听着。”
徐彬怔住,随即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竟慢慢摘下了胸前的官印,狠狠摔在地上。
“那么……”他低语,“让我们一起,把这口脏钟,敲响一次。”
风沙再起,战鼓未擂,钟声先鸣。
那一夜,西漠千里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