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小说

第十五章 站台的汽笛声（第1页）

开春的时候，夜锦町收到了国外物理学院的录取通知。那天她拿着通知书站在初歌尔家的院子里，樱花开得正好，粉色的花瓣落在她的黑色背包上，包侧别着的金属书签反射着细碎的光——那是初歌尔用铜丝弯的小原子模型，歪歪扭扭，却是她琢磨了好几天的成果。

“下月初就走。”她的声音很平静，却下意识地摩挲着书签上的电子轨道，指尖划过那些凸起的焊点。

初歌尔正在给曼陀铃换弦，听到这话，指尖的弦突然断了，细小的金属丝弹在掌心，有点疼。她抬头时，樱花瓣刚好落在她发间，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挺好的，那边的量子力学实验室很出名。”

“你会来送我吗？”夜锦町问，目光落在院角那堆拆开的旧电路板上——去年冬天她们一起拼过的天文望远镜，镜片还在窗台上晒着太阳。

“当然。”初歌尔低下头，继续穿弦，声音有点闷，“我还得把你落在我这儿的物理笔记还你。”

那些日子过得像按了快进键。她们还是一起待在院子里，却默契地避开了“离别”这个词。初歌尔帮夜锦町整理行李时，特意把她的游标卡尺、光谱仪小心裹进绒布；夜锦町则把自己整理的公式手册送给了她，封皮里夹着张便签，上面写着“解不出的题拍给我，时差算我的”。

离别的前一天，她们在常去的屋顶坐了一下午。初歌尔弹着曼陀铃哼起不成调的曲子，夜锦町拿着激光笔在云层上画光路图，光斑随着音乐晃悠，像跳动的能量子。风里带着新草的香气，却没人说话。

直到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夜锦町才开口：“这个给你。”她从背包里拿出个小小的U盘，“里面是我整理的物理竞赛真题解析，你不是说想试试自主招生吗？”

初歌尔接过U盘，冰凉的外壳硌着手心。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递过去：“我妈做的桂花糕，路上吃。还有……”她顿了顿，把那片压平的枫叶放进布包——叶子上用银粉画着北斗七星，是她们去年在山顶认星座时描的，“这个也带上。”

夜锦町捏着那片枫叶，叶脉的纹路间，银粉画的星轨闪着微光，像她们一起数过的那些夜晚，每颗星都记在心里。

送站那天，火车站挤满了人。初歌尔看着夜锦町把沉重的行李箱放上行李架，箱子侧面贴着张元素周期表贴纸，边角都磨卷了。她突然说：“到了那边，记得给我讲薛定谔的猫。”

“嗯。”夜锦町点头，目光扫过她手里的曼陀铃，“你的《春日宴》，写完了记得录成音频发我，解波函数累了正好听听。”

汽笛突然响起，尖锐的声音刺破了空气。夜锦町转身抱住她，力道收紧，把她往怀里按了按，下巴抵在她发顶：“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拼台射电望远镜。”

初歌尔在她背后轻轻点头，手臂绕上她的腰，把脸埋在她颈窝。站台的风卷着人群的嘈杂，却吹不散两人交缠的呼吸。夜锦町松开她时，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颊，然后低头吻了下去。

那吻带着点桂花糕的甜，混着曼陀铃弦上的松香，还有不舍的涩。初歌尔踮起脚，抬手按住她的后颈，把这个吻拖得长了些，直到汽笛再次鸣响，才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下，声音发哑：“到了报平安。”

夜锦町笑了，指尖蹭过她被吻得发红的唇：“一定。”

她看着夜锦町走向车厢，看着火车缓缓开动，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在车窗后向她挥手，手里还举着那片枫叶，银粉星轨在阳光下亮得刺眼。

站台上的人渐渐散去，初歌尔抱着曼陀铃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个U盘。风卷起她的衣角，带着火车远去的汽笛声，她突然抬手弹起《春日宴》的尾音，曼陀铃的调子在空旷的站台上回荡，像一句未完的告别。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就像物理公式里的常量，无论距离多远，总有不变的规律牵着彼此；就像乐谱上的休止符，只是短暂的停顿，等下一个音符响起时，她们的约定，总会在某个晴朗的夜晚重新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