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封后不久,便是新年。
这是黎予度过的最安静的一个新年。家里没有太多喜庆的气氛,母亲依旧沉默寡言,姐姐虽然强打精神,但眼底的失落难以完全掩饰。电视里放着喧闹的晚会,衬得这个家愈发冷清。
除夕夜,窗外零星响起鞭炮声,烟花在夜空中短暂地绽放,留下转瞬即逝的光痕。黎予站在阳台,冷风拂面。
她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点开那个早已没有任何意义的、被拉黑的对话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最后发出的、带着红色感叹号的那句质问上。
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抽痛了一下,像被细小的冰棱刺中。
“耿星语,新年快乐。”
她在心里无声地说,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这无声的祝福,连同那份无望的惦念,最终都只能消散在寒冷的夜风里。
新年的第一天,在平淡和些许压抑中过去。第二天上午,黎予依旧雷打不动地坐在书桌前,试图用数学公式构筑的堡垒隔绝心绪的纷扰。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她本以为是班级群里的什么通知,随手点开。
发信人:许知州。
这个名字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在她心底激起了剧烈的涟漪。
她是耿星语的同桌,在耿星语彻底失联、黎予焦灼万分的那段日子,她也曾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问过许知州,得到的却是与其他人类似的、含糊其辞的“不太清楚”。
她怎么会突然找自己?在新年的第二天?一种混合着期盼和恐惧的紧张感瞬间攫住了她,拿着手机的手心不受控制地微微出汗,指尖却一片冰凉。
女生之间某种微妙的直觉让她隐隐觉得,这突如其来的邀约背后,绝不简单。
是……和耿星语有关吗?
这个念头让她既渴望又害怕。渴望得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哪怕只有一丝一毫,害怕听到的,是她最不愿面对的、证实了耿星语彻底离开她生活的判决,或者,是更糟糕的、关于她处境不堪的细节。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所有勇气,才点开了对话框。
许知州的消息先后跳了出来:
『学姐在吗?』
『今天想约你出来玩可以吗?就在市民广场那边,挺热闹的。』
出去玩?黎予蹙起了眉,下意识就想拒绝。她和许知州虽然认识,但绝没到可以私下约着出去玩的程度。新年第二天,对方突然这么热情,未免有些突兀和奇怪。
她现在根本没有玩乐的心情,只想把自己埋进题海里,或者独自舔舐那些无法言说的伤口。
指尖在屏幕上敲下“不好意思,我……”几个字,还没来得及发送,许知州的又一条消息紧随而至,像看穿了她的犹豫:
『还有,想和你说一些关于耿星语的事。』
耿星语。
这个名字像一道精准的符咒,瞬间定住了黎予想要拒绝的手指,也击碎了她所有伪装的平静。
她删掉了刚刚打好的婉拒字句,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闷得发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一种强烈的、想要知道真相的欲望,压倒了对社交尴尬的顾虑,也压过了内心那点莫名的、被拿捏住软肋的不适感。
她沉默了几秒,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名字,终究还是屈服于那份蚀骨的担忧和未解的好奇,打下了一个简短的、几乎带着点认命意味的:
『好。』
……
约定的地点在市民广场正门。虽然解封不久,但新年的气氛依旧浓郁,广场上张灯结彩,人流比想象中多。
烟花爆竹在远处噼里啪啦地炸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和糖炒栗子的甜香。孩子们穿着新衣,笑着追逐嬉闹,大人们脸上也大多带着节日的松弛。
黎予裹紧了外套,站在一棵挂满彩色小灯泡的光秃树下,呵出的白气迅速消散在寒冷的空气里。
她抬着头,望着周围居民楼里透出的、一扇扇暖黄的灯光,每一盏灯光背后,似乎都是一个温馨团圆的家。
这无处不在的、属于别人的热闹和温暖,像细密的针,无声地刺着她孤单的心事。不知怎么,头又默默低了下去,盯着自己雪地靴上沾着的、一点点泥泞的痕迹,与周遭的喜庆格格不入。
许知州迟到了几分钟,小跑着过来,鼻尖冻得有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