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逢宴:“回溪山,剁李惟。”
“真要剁了他?”
胡逢宴嗤笑:“当然是假的,我犯不着为他违法乱纪。我得弄清楚我妈吸毒的事,顺便看看我干妈他们。”
为了明天去文家拜访,胡逢宴光是礼品就准备了一周。年货和文二狗的狗窝已经快递去文家了,他行李箱里又装了几条给姥爷和舅舅的烟,给文书记、姥姥、舅妈的首饰,还有送给文西宝的高考真题。。。
临近中午抵达文家,胡逢宴像个到达目的地的走私贩,松了口气。
知道他来,文家合家欢迎,就连编外人员老任都来了。不带文一越,一家九口乌泱泱去下馆子,结束午饭,胡逢宴便奔向那个让他想要千刀万剐却终不能够的男人了。
今天李惟值班,胡逢宴直接去他上班的局里找他。
在他十三四情窦初开的年纪,曾异想天开,会不会有一天,他将作为一名犯人来到警察局。那时候真不好说,他每天为了不饿肚子而偷鸡摸狗,因为五块钱被瞎眼叫花子当街唾骂狗杂种。那时候,胡逢宴也以为自己这辈子肯定就那样了。
他不得不信命,因为命运对他太好太好了。命运把他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那些东西,包装成精美的礼物,在他成年后送给了他。
李惟不想被人看见他来,一出大楼就鬼鬼祟祟的,胡逢宴请他去附近一家咖啡馆,这个自私的男人才终于敞开了怀撕破了脸。
“我被你搞得妻离子散,你究竟想怎么样?”
“等等等等等等。”胡逢宴剜了他一眼,“什么叫我搞的你妻离子散?是我把你掰弯的?是我让你骗婚的?”
“不是你,还有谁会跟我老婆说这些?”
还能是谁!文一越这个死家伙呀。但胡逢宴就是怪不起来他,像他会在不知道该怎么对文一越好,就给他砸钱一样,文一越也会用他自己的方式去为他出头。他们也许没那么聪明,甚至没那么懂得对方,这些都无所谓,文一越对他的好,就是他狂妄自大的底气。
“是我说的,我破坏了你的美满家庭,我向你道歉。”
胡逢宴就这么平淡地认了,这已经超过李惟的认知了。
他再也不是野兽一样只顾撕咬的少年,他身上的名牌衬衣、名牌腕表,把他托举到了一个让李惟折断了颈椎也望不到的阶级。
“李惟,我妈真的吸毒吗?”
李惟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九年义务制教育勤勤恳恳读书,顺利考上警校,考上警察编制,他一直是家人的骄傲,可迈入社会的第一步就他么多年的骄傲就被打碎了,碎得头破血流!那么多不如他的人凭着关系能节节高升,可他还一辈子在基层摸爬滚打。
好不容易人到四十,在外人看来也是家庭美满,事业有成,碎掉的骄傲终于被重新拼凑起来了,他埋藏心底最深的秘密却被揭穿,它像一枚藏在内部的炸弹,把他的骄傲炸得连粉末都不剩。
他恨胡逢宴,甚至不是因为胡逢宴破坏了他的家庭,而是因为胡逢宴的命比他的好。
在这个场合里,李惟唯一能大过胡逢宴的牌,就剩胡逢宴那个吸毒□□的母亲了。
李惟不露声色道:“我骗你干什么?当年你妈聚众吸毒,是我出的警,她当这一屋子老毒虫的面跪着求我别抓她,后来实在没办法,跟当时的副所长睡,才没被抓进去。全所人都知道,你去问问就知道了。”
胡逢宴知道他妈不可能吸毒的!她一直教他走正道,教他做好人,甚至带他看残忍的禁毒片告诉他拿东西不能碰!
胡逢宴额角青筋暴起,李惟见胜利在望,乘胜追击:“我甚至可以告诉你更多细节。”
李惟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的快感,胡逢宴的拳头已经砸到他脸上了。
动手是么?李惟是正儿八经的正规军,哪怕这些年身材走形,基本功也没忘。他拿起烟灰缸,朝胡逢宴头上砸下去——
店员发现有人打架立马报警处置,就像小时候的胡逢宴,天真地以为警察能解决世界上所有的问题。
但世上除了杀人放火、偷蒙拐骗这些法律界定的大恶,还有欲望与道德碰撞后如星云飞散一般的小恶。他们扎入每个人的心灵,从内部将一个人慢慢杀死。
警察解决不了李惟心里的嫉妒,也解决不了胡逢宴的愤怒,两人被带去所里做笔录,胡逢宴一想到这里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知道他妈的事,都用和李惟一样,甚至更猥琐的眼光看着他妈,他就想烧了这里!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临近登机时间,胡逢宴人还在派出所。
在李惟巧言令色的时候,他耳旁浮现胡建山说过的话——
人生不是一条线段,只要你愿意,它就是一个个断点,你可以选择不受过去影响,重新决定你的方向。
秒针滴答、滴答、百年如一日地照着它的节奏做循环运动。
温广生的新年演唱会开始了,在万千星辉里,巨星登场,为人们带来新年的第一首祝福。
文一越不羡慕那些掌声欢呼,因为他知道,总会有一人,只为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