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起初以为山外都是土匪,没想到映翠认得他。”
“偌大一个昌宁城,外面那么多山,要是只我一家,估计找个三天三夜也找不到,他们联合外面各个营寨,全部出动了,包括周边地形,他们熟悉,带着我们很快就找到了。这次他们可真是帮了大忙。”
“事后我本想着给他们找一份营生,让他们来我樊楼做伙计,虽然有点屈才,但好歹也是正经营生,没想到他们拒绝了,他说你给他们指了明路,要去往盛京城。”
林和韵倚着床头,忠心感受到了希望,看来,这世道,也并不是无可救药。
一点点细微的改变,足以颠覆这乱世。
“小姐可是累了,喝了汤药再睡一会吧,小姐躺好,有需要唤我。”映翠轻手轻脚放好被子,推着邓全出去,关上了门。
林和韵闭上眼睛,许是身处在安全环境,再次入梦,无噩梦侵扰。
一觉醒来,暮色四合,屋内点了一盏昏黄的灯,看起来似梦似幻好不真切。
林和韵睁开眼慢慢坐起来,伸手抚上墙壁,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周子奕正躺在床榻上,眉头紧锁,似是噩梦缠身。
她并不知道周子奕的情况,映翠不会骗她,所以,至少不算太糟糕。
她起身连鞋也没穿,扶着桌椅和门框慢慢走着,跌下来的脚腕似是扭到了,如今被纱布缠了去,脚下没有支撑,一脚深一脚浅慢慢挪动,倒也能走。
她推开隔壁的门,屋内点了灯,不太明亮也不过于昏暗,不会惊扰到床榻上的人。
说好寸步不离守着周子奕的,林和韵笑了笑,邓全也是个孩子心性,惯会说笑。
若是没有周子奕,她不会这么好运,从嶙峋的崖壁上滚落,只是挫伤和擦伤。
她坐在床榻上,那人浑身上下缠着的布条印出血迹,想要触碰的手又收回,只能将自己手指塞到他手中,与那人十指相握,“周子奕,我没事,放心吧,你要好好的,醒过来,我在等你。”
许是睡梦中的人听到了她的呓语,似是黑暗中亮起一点光,虽然不够明亮,但足够驱散阴霾,周子奕紧皱的眉头逐渐松开,虚虚回握住她的手。
林和韵突然笑了,这大概就是,心意相通。
他真的能听得见她说的话,这个认知让林和韵开心了好久,摸索着回去的时候,嘴角还挂着笑。
映翠看她一个人笑了许久,也不说话,犹犹豫豫开口:“小姐,你别笑了,我害怕。”
林和韵抬头,依旧笑着:“我心情好,笑着总比哭了好,映翠,你也多笑笑,驱散霉运。”
映翠欲言又止,只能咧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捂着脸出去了。
林和韵望着突然关上的房门,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无法自拔,这大概是唯一一个人,会坚定不移选择她,哪怕面对生死,他都会背上她,一点一点默默逃离阎王殿。
周子奕,我不得不承认,我喜欢上你了,你能不能,陪我一辈子?
周子奕醒来时,林和韵已经下床走动了,因祸得福,何城主分外好说话,女子学院算是定下了,不日便可开张,大夫人连同其他夫人,做了表率,将家中想去念书识字的女眷全都送进去,不管是小姐还是丫头,同在一室。
早些日子,让周子奕在书铺抄写的书卷也都整理成册,一一发了下去,有了何城主的首肯和支持,女子学院在全城广为人知,人人称奇。
家中富裕的,自觉出资,家中读书的,自觉出书,家中为人师表者,皆可授课。
不过短短几日,女子学院已经可以自行运作了。
映翠缠着林和韵回到院子,她手上拿着置办清单,不时勾勾画画,看来是要扩大规模,将隔壁的铺子也给买下来,中间一座墙打通,或者分批上课,毕竟平日还要做工,没有整块时间。
可能是图个新鲜或是何城主暗中支持,来女子学院修习的人数比她想象的还要多上一倍,都挤在一起略显紧凑。
映翠站住了,林和韵还停留在学堂大小事宜,抬头不解道:“怎么了?”
映翠示意她往前看,她疑惑看过去,愣在原地,手上的纸张纷纷扬扬落了满地。
周子奕站在院中凉亭中,背对着她,夏风吹起他耳边碎发,逆着光镀上一层光晕,似那画中人。
四周是芍药洛景,花已谢,人依旧,犹记那年芍药红。
林和韵站在原地,脸颊有泪划过,只此一眼,她便知道,这是两人共同的新生。
周子奕缓缓转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