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林轩扑到停尸床前,用力摇晃着林澈冰冷的手臂,声音嘶哑,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你醒醒啊!你看看我!我是小轩啊!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和母亲那边传来的混乱的哭泣与抢救声。
短短一年多时间,先后经历了父亲车祸身亡和哥哥意外溺亡的双重打击,这个原本温馨的家,彻底碎了。
警方负责接待的警官在一旁,面色沉重地再次向他们解释了调查结果:“……根据我们掌握的证据,林澈同学是因为心情抑郁,在陵园饮酒后,醉酒状态下前往江边散心,遇到附近的流浪汉起了歹心,搏斗过程中不幸失足落水……歹徒也受了重伤,当场就死了。”
“醉酒?”林轩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充满了愤怒和不信,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冲着警官吼道,“不可能!我哥他根本不喝酒!他心情再不好也不会喝得烂醉跑去江边!他明明说过这次回来是要……”他说到这里,猛地顿住了,意识到有些话不能当着警察的面说。
哥哥是回来调查江朔的,是来找证据为父亲讨公道的!
“小弟弟,你的心情我们理解。”警官叹了口气,似乎对家属的这种反应早有预料,“但是,监控录像清晰地记录了他从陵园出来后的行动轨迹,以及他在观景台附近遭遇抢劫搏斗落水的全部过程,我们办案是讲究证据的。”
警官调出了几段监控录像,一段是林澈在西山陵园门口便利店购买啤酒的录像,一段是他在陵园内独自坐在墓前长时间停留的远景,还有一段,是滨江公园入口处,他独自一人走进公园的监控,以及最后一段,观景台附近一个远景摄像头拍到的,两个搏斗的身影,因为光线太暗,那里只能拍到两个模糊的身影在近身搏斗,然后他被推下观景台消失的画面。
林轩死死地盯着那些监控画面,拳头攥得死死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哥哥买东西可能是为了祭奠父亲,绝不可能是为了买醉!哥哥的脚步……那根本不像喝醉的样子!还有那个坠落的画面,那么模糊,那么远!可是,他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拿不出任何证据来反驳这些看似“铁证如山”的监控。
他问:“那个抢劫的歹徒呢?他是什么身份?”
警官公事公办地说:“是附近的流浪汉,看到你哥喝多了,就起了歹心想抢劫,他被你哥哥捅了一刀,腹部受伤,失血过多当场死亡了。”
太巧了,为什么刚好是视线最昏暗的地方?为什么偏偏是哥哥喝了酒?为什么哥哥刚回来就……
林轩仍然不愿意相信,可是他没有任何办法证明,歹徒死了,死无对证,他隐隐约约觉得没那么简单。
哥哥这次偷偷跑回A市,就是为了调查江朔偷拍照片间接害死父亲的事情!哥哥之前还跟他说过,拿到了关键证据就要去和江朔对峙!怎么会这么巧,哥哥刚回来,就出了这种“意外”?
他猛地抓住警官的胳膊,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警官!这绝对不是意外抢劫!你们查过一个叫江朔的人没有?就是我哥的同学,江氏集团的那个江朔!我哥回来就是找他解决问题的!他们之间有矛盾!出事那天晚上,他肯定也在附近!这件事肯定和他有关!”
警官皱了皱眉,轻轻拨开林轩的手,语气带着公式化的无奈:“小弟弟,事发时间段,滨江公园及周边所有相关监控,我们都调取了,当时只有你哥哥和这个流浪汉,而且,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你不能凭空污蔑人,我们也不能凭空猜测。”
“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个监控有问题!”林轩激动起来。
警官摇摇头,显然,在他眼里,这只是一个无法接受亲人离世、悲痛过度而胡乱攀咬的孩子的疯话。
林轩看着警官带着一丝怜悯的眼神,看着那些看似无懈可击的监控录像,一股无力感和绝望涌上心头。
他知道,光凭他空口无凭的怀疑和猜测是没用的。
这件事……难道真的是个意外吗?哥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吗?
他转过头,看着停尸床上哥哥安详却冰冷的遗容,看着旁边刚刚苏醒过来眼神空洞的母亲,她仿佛一瞬间老了二十岁。
他失去了父亲,又失去了哥哥,而这个家,也快要散了。
他恨自己的无力和渺小。
*
而此刻,独自呆坐在家中灵魂都被抽走的凌曜,也接到了工作人员的通知,让他去殡仪馆见林澈最后一面。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家门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来到那个冰冷的地方的。他只觉得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周围的一切声音和景象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不真实。
直到,他看到了那个躺在殡仪馆台上散发着冰冷死气的少年。
那是林澈。
是他昨天还用力拥抱过、亲吻过的林澈。
是他和他约定好要一起去北京、要永远在一起的林澈。
现在,他却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再也不会对他微笑,再也不会叫他“小曜”,再也不会……爱他了。
耳边是林母撕心裂肺的哭声和林轩压抑的充满恨意的啜泣,伴随着周围人同情的目光和警察那句“遇袭身亡”的最终定论,凌曜的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碎裂成一片再也拼凑不起来的废墟。
他的光,还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