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日,天方破晓,鸡鸣方始,无名医馆里被抬进来一位奇怪的病人,他面容干瘪苍老,嘴里发出嘶哑的“嗬嗬”声,身上被捆得严严实实不说,还被贴满了满身封印符纸。
郁齐飞指挥着手下将病人抬进来医馆之后,方抬头他就看到大堂侧边,用屏风隔出来的空间露出来一截红色袈裟,他一看便认出了那是无尘大师。他边走过去,边招呼了一声:“无尘大师,明大夫在吗?”
无尘正在给明镜打下手,往往明镜想要什么东西,她一个眼神,他就递过去了。明明是个对医术一窍不通的人,却并不妨碍他知晓治疗所用的每一样东西。时间磨不掉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他不懂医术,却懂明镜需要什么。
二人之间一派和谐,吕不知和苗语棠都不敢靠他们太近,总感觉自己是个多余的存在,离得太远也不行,只会得到师父一个瞪眼:“离那么远是想锻炼瞳术吗?”
他们两个夹在中间,只觉得左右为难,自己浑身都在锃亮发光。
此时,明镜正在给一位被妖兽咬断腿的人接断腿。这个病人的断腿被妖兽的口水腐蚀过,皮肤问题倒在其次,一些筋脉已被毁掉去腐续脉才是大问题,她要给他完全接好颇废一番功夫。
病人被银针封住了穴脉,吃了阵痛的丹药,已经感觉不到腿上痛楚,依旧忍不住担忧道:“大夫,我这腿以后还能用吗?”
“这顶多算个小伤,一会儿我给你完全接好后,你回家休养一阵子等它长好,就能继续活蹦乱跳了。”明镜安慰道,说完却觉得这般说不够严谨,又提醒道:“这缝合的线由灵芝草芯炼成,可蕴养伤口,到时候伤口长好后也不用拆线,会被渐渐吸收掉。在它被完全吸收掉之前,这腿还是得注意些不可剧烈动作,等你发现它完全消失了,记得过来复诊。待我确认这腿恢复如初你再蹦,蹦个三尺高都没问题。”
病人被她一句“小伤”按灭心中惶恐,她游刃有余的动作也诉说着这个事实。
这等放在别的医馆医俢们都得摇摇头,让他以后坐轮椅的严重伤势,在她这里跟划了一道浅浅的刀口一样,病人都觉得自己活在梦里。
当初被妖兽咬断腿时,他天都塌了,完全没想到这腿还有接上的一天。之前,他来看病的时候,明镜叫他把腿拿出来,他意外极了。真是万幸,同伴砍杀妖兽后,把他的腿给他捡了回来交给他。
无尘听到外头动静后,转过头就看到往这边走来的郁齐飞,目光挪远,又见到靠近门口位置有一副担架,担架上还躺着一个人,两位执法者正扛着担架站在那里等候着。
“你执法堂中弟兄受伤了?”无尘同他道:“阁中病人的伤势尚未处理完毕,还请稍候。”
“不是,”郁齐飞满脸忧愁,“这是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烫手山芋。”
没一会儿,明镜已经给病人处理好了伤口,她一边在一旁的铜盆里洗手,一边让徒弟们把病人带下去了。
二人刚寒暄两句,就听得明镜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来:“你哪里找来的病人?怎么搞得跟干尸一样。”她不知何时已闪到病人面前,用元力将人托了起来。
郁齐飞纳闷道:“可别提了,他在下城区那块作乱,闹出的动静还不小。”下城区是长春城最拥挤嘈杂的地段,哪里汇聚了来自各个地方鱼龙混杂之人。
明镜将人放到隔间的病床上,拉起他的手给他号脉,“封印符都要把人淹了,这是病人还是邪物?”
“邪物?你要这么形容也没错!”郁齐飞道:“全仰仗我们给他贴了一身高阶封印符,他才躺得这么老实。这位家伙活蹦乱跳的时候,神志不清,见人就削,还跑到大街上作乱!还好没有死人,只有几个人受了伤。”
明镜探着探着,眉头微皱起来,她又大概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发现没有特殊的伤口,也见到他身上沾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是什么怪异的病症……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食他的生命力,在哪儿呢?”她往他的手腕输入元力,再点在自己太阳穴上,用“心眼”去看元力轨迹,发现元力沿着静脉涌入他的大脑就消失了。
郁齐飞:“此人修为奇高无比,现场的修士对他无可奈何,执法堂外聘几位地仙阶修士才将这个闹事的家伙抓住。他疯成这样本来应该直接扔进牢里……但是他的通讯玉符上有万剑宗纹样……万剑宗的人,我们可得罪不起。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把他送到你这里,看看能不能治好他,问问什么情况了。”
明镜惊讶道:“万剑宗的门徒?”
郁齐飞从旁边拖过来一张椅子,瘫坐在里面,忙碌一个晚上,他现在浑身疲乏得紧。若非要守着这个病人免得出现意外,他现在早就回去呼呼大睡了。他强打着精神道:“我将他抬回了执法堂,但执法堂里的医俢压根拿他没办法,我只能把他扭送到无名医馆了。”
郁齐飞观察着明镜的脸色,因为他总是将执法堂的人扔到无名医馆,还总是迟迟不还账。吕不知每每看到他都翻白眼,明镜倒是没说什么,对执法堂的人挺宽容的……他们从仙盟那里拿钱也需要一段时间,再加上这段时间太忙,他就给忘了这件事。其实他们执法堂这点信誉还是有的,就是会迟上一点。
无尘默不作声走过来,挡住他的视线,他可没忘记当初郁齐飞信誓旦旦说想要娶“明大夫”的话。当年在南麓书院这等狂蜂浪蝶就不少,若非他严防死守,后来陪她去游历的或许就不是他了。
他指着病人握紧的拳头道:“大师姐,这人手里的剑簪我瞧着眼熟。”
“嗯?”明镜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他手里握着一枚精致的剑簪,她想要去拿那枚剑簪,却发现自己掰不开他的手。这人握得非常紧,跟护着命根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