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直往前走,走了很远,细姑还时不时地回头看。
“舍不得?难受?”沈宿问道。
“嗯!说不上来,心里涨涨的。”细姑觉得自己该为白霜一家的改变而高兴,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却有些发酸,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涩。
沈宿没看她,仍旧牵着骡子在前头走,闻言一笑,他换了一个话题,“你跟他们家是怎么认识的?”
“嗯——”细姑靠着后面装满了菜蔬的编筐,歪着脑袋,斜看向右侧的天空,回忆道:“刘洪在的时候就认识了,只是那时候不算熟,后来刘洪死了,出殡的前一天晚上,她带着她大儿子,冒着黑来告诉我,第二天要小心,有人等丧礼结束,就要把我捆起给卖了。”
她三言两语把事情叙述完了,隐去了一部分的事情,只说起白霜母子俩对自己帮助,语气很平淡,仿佛当初想法子保命逃生的不是她。
沈宿回头,“是今天在山上哪个?”
“他只是其中一个,当时应该是有四个人!”
“你怎么逃得?”
“我请所有人喝了一顿酒,包括他们几个,然后趁着付酒钱的功夫,从后门逃走了。”说起来细姑还有些得意。
“然后到了宁州府?”
“对!”
“那你跟丁娘子又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又说到丽娘了?
“偶然!我们两个当时都没钱,只能合租一间房来着。”
“那丁娘子的丈夫去了多久了?”沈宿接着地问道。
有情况呀!
细姑眯眼,饶有兴致地盯着沈宿的后背,没说话。
沈宿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话,转过头来看细姑,就看到她脸上颇有几分玩味的表情,他立刻明白她误会了,于是解释道:“王娘子不要误会,我是帮别人问的。”
我信你才有鬼!细姑长长地“喔”了一声,“我懂!我懂!”
沈宿一听这话就知道误会大了,又不好解释,越解释越叫人不信,遂走在前面不再说话。
细姑心道:看来救命之恩,也不用一日三炷香来还了,要是能当个红娘说不定还能倒赚一笔恩情。只是不知道丽娘愿不愿意。罢了,还是先问问这沈宿的基本身家情况。
“沈二哥今年多大?”细姑笑眯眯问道。
沈宿翻眼看了一下天,无奈道:“二十五!”
“唔!”细姑点点头,比丽娘大两岁,“还未成婚?”
“尚有一些事情未了,一时不会儿还不能成婚!”
不能成婚你瞎问什么?!
细姑敷衍地“哦”了一声,对沈宿的个人之事不再出声问询。
沈宿见细姑不再热情地打听自己的情况,暗暗松了一口气——等他回去,说什么也得敲乔老三几顿好酒!
早秋了,在宁州城里,除了早晚凉快一些之外,旁的同夏天也没什么不同。但是到了城外面、田野道路之间,不同之处便多少显现出来一些。
草、树自然还是绿的,它们夏天是一种蔫蔫的、油油的绿,现在则是一种硬挺的、浓到深处的绿。
田地里的谷子绣满了稻穗,绿中带着隐隐的黄,只是还未饱满,一根根的翘着头。看景象今年是个丰年,叫人心里喜滋滋的。
天高高的、蓝蓝的,云白白的、慢悠悠地飘着,鸟雀时不时地窜飞来去,祸祸庄稼,半大的孩子手里折了一根带叶的树枝,在田间跑动,驱赶这些恼人的、带毛会飞的畜生。
沈宿在前头和骡子并排走着,车头上只坐了细姑一个,她从筐里摸出一根黄瓜来,在衣服上蹭了两下,随口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