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顾少室点头,他随手将另一面蓝旗丢入谷中,又从盒中取出一面蓝旗,示意楚月安拿走。
楚月安:“这是……?”他接过,隐隐有了猜想。
低头,场上局势不算明晰,大抵是摆盘匆促,许多东西并未准备,仅由一片木块作代表的吴风郡宛丘城,以及城外东西两面土丘,昭武营则是一个不大的三角锥子,近近立于城门外,城前平地已立有一面象征着昭武军的军旗,与之相对,则是竖立的敌旗。
顾少室沉声:“如若你是主将,面对敌军五万,而我军势寡,当如何破局?”
楚月安呼吸霎时重了些。
他紧紧捏着那枚旗子,沉吟许久,才听到自己说:
“上兵伐谋……既已失其利,当先谋守势。”
“……固城墙,伏弓兵,再于城外挖壕沟,设拒马、陷坑,迁城外百姓粮草尽数入城。”
顾少室眼含赞许:“不错,还有?”
楚月安轻吸一气:“其次伐交,寻外援,疲敌军。”
脑中闪回大哥书信,楚月安未曾就此点多言,只是愈发握紧了手中旗帜,目光稍移,缓缓启唇:
“以及——兵者诡道,主动出击,以奇制胜。”
顾少室仿佛就等他这么说,挑起眉头:“哦?你想怎么‘奇’?”
楚月安:“取一队精兵,借树林与夜色掩护,绕后奇袭,火烧粮仓,切断后援。”
他说得毫不拖泥带水,食指一应点过几处标点,最后直指敌营。
顾少室轻轻“嗯”一声,未评好坏,只是身体略往他这处靠了些,道:
“不错,只是你有没有想过,那这率兵之人,又该由谁来担任?”
楚月安呼吸一滞。
是了。
大哥不是他,或者说,大哥不是他和二哥中的任意一人。
他们兄弟三人,数大哥与父亲最像,也是最耐得住性子的。楚逸骁镇守西南这五年,从来只有小乱,而无大忧。究其根本,就是他不止会打仗,更会守疆。
楚月安可以身为首将,夸口带兵出营敌袭,然而面对这样情况的是他大哥,而如今副将身陷敌营,昭武营近乎无人可用的情况下,群龙无首,以他大哥的性子,绝不可能这么做。
不等楚月安回应,顾少室伸指点了点那面红色军旗,继续道:
“以及,你又怎么知道,端木可不会派人重兵把守?南邛国力较之大衍,不过十中三四,这五万兵力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抵达阆州边境,怎会没有准备?”
“你能想得到的,端木可不会想不到,或者说,他帐下的谋士不会想不到,说不定就等着你羊入虎口,到时候主副将一同落入敌营,西南四州十三郡便如一盘散沙,尽入南邛手中。”
顾少室嗓音渐渐凌厉:
“到那时,你的‘奇兵’又在何处?”
楚月安脸色青了又白,后怕惭愧之下,忽然冷静下来,抬眼与顾少室对视:
“既如此,只以守城为主,等两郡兵力调拨,三军汇合,即便没有奇袭,此战同样必胜。”
顾少室神色未变,眼神冷肃:
“我方将领陷于敌营,若是端木可以吕明锐身家性命为赌注,逼迫楚逸骁正面迎战,你又当如何?”
楚月安毫不示弱:“拖。”
“宛丘城易守难攻,端木可绝不会傻到直接攻城,既然如此,那就拖到兵力增援为止,不管用什么方法,哪怕最后端木可气急败坏,哪怕吕明锐以身献国,都不能拿城中百姓性命开玩笑。”
顾少室终于停下逼问,身体后仰,他分明坐着,此时却仿佛从上往下俯视着楚月安一般,他脸上露出一个浅笑,忽地问出一句看似毫不相干的话来:
“白止,你怎么不问顾梓筱为什么要你救他?”
烛光太暗,打在顾少室脸上,分割出两面阴影,让人看着竟觉得心里油然生出冷意来,他顿了顿,将目光移开,一锤定音:
“因为,楚逸骁借不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