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季聆夏那紧绷的肩线放松下来,吐出口气,终于松开了苏轻时那可怜的、被她掐得发红的手掌。
一边的苏轻时迷茫地看着季聆夏,刚刚谢听朝那串缓慢的、刻意放得清晰的手语看得她眼花缭乱,手语对她来说是一门从未接触过的外语,她一个字都没看懂。
“你们两个刚刚都说什么了?”苏轻时靠着季聆夏,好奇地丢出一连串的问题,“他旁边那个姑娘是他亲妹妹吗,怎么长得不像?”
“不是亲妹妹,应该是小姨小姨夫的女儿,”季聆夏恢复平静,和苏轻时慢吞吞地走着,“他说他小姨小姨夫有事情要忙,拜托他带妹妹出来吃饭。”
“那你刚刚莫名其妙紧张什么,你在学校不是天天见他吗?”
问起这个,季聆夏的耳朵尖尖又一次滚烫,她垂下脑袋,轻咳一声:“因为我刚刚看见他的时候,忽然觉得你说得对,我好像是有点喜欢上他了。”
看见谢听朝笑起来便好像躺进一片棉花云朵里,像春夜的清风徐来,夏天的阵阵蝉鸣,秋天缠绵悱恻的雨,和冬天松软的白雪,四季都在瞬间被融化进她心里去了。
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季聆夏和谢听朝对视会不知道缘由、莫名其妙地笑;好奇人与人最基本的界限后的谢听朝;知道他的耳朵是遗传、或许从年幼时便没有听见过这个世界的喧嚣,会忽然鼻尖酸酸的,先他一步觉得委屈;明明喜欢吵闹的热闹,却在走在谢听朝身边时享受属于他的安静。
那些飘在半空的所谓“莫名其妙”,在这一刻都拥有了落点——因为她喜欢上他了。
像从见面时便种下的种子,从前只是在哪个角落里默默地生长着,在今天终于开得满树璀璨的花,让季聆夏看到了那颗树,看到了那些由相处时的点滴长成的花。
“我觉得你妈妈不会同意的。”苏轻时轻飘飘的一句话,像阵清风似的,将季聆夏的思绪从那颗树上毫不留情地拽回来了,那棵树在风里枝叶飘摇。
“我觉得我妈妈会同意的。”季聆夏的手指摩挲着苏轻时的衣料,莫名肯定。
夏琴向来是个对季聆夏有规划的人,但在季聆夏不想按照那个轨道前行,要肆意生长的时候,却又从来不束缚她,只是给攀岩的女儿铺成一片柔软的棉花,她达到顶点时,夏琴会为她喝彩鼓掌;她坠落时,夏琴会无奈地为她展示退路,任由她自己选择。
“但是……”苏轻时犹豫了一下,目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季聆夏,犹豫要不要说。
“你说吧。”季聆夏歪了歪脑袋。
“他的耳朵,怎么回事?”苏轻时犹豫着开口。
季聆夏的声音轻轻的,心脏好像被人轻轻揪了一下:“遗传。”
“那他能说话吗?”
“理论上来说的话,”季聆夏思考了一下,“是遗传性的话,那他的喉咙应该是没问题的,所以理论上能说,但我没有见过他说。”
“那你们两个在一起的话,以后你得当他的翻译了。”苏轻时拍拍季聆夏的肩膀。
“什么意思?”季聆夏疑惑地望向苏轻时。
“就像今天一样,你们在一起的话,”苏轻时轻声分析,“他以后要见你的朋友、见你的亲人,见你的父母,他不能说,就只能靠你说;他做手语,我们看不懂,只能你来翻译;我们说他也听不到,还是得靠你来翻译。”
季聆夏安静了一会儿。
“跟他在一起的话,日常肯定也会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不方便的事吧,只要和沟通沾边他应该就都有问题,”苏轻时又小心翼翼地瞥了季聆夏一眼,见季聆夏正安静、认真地听她说,苏轻时才在犹豫中继续说下去了,“嗯……他毕竟听不见啊……”
季聆夏移开目光,思考了一会,忽然想起刚刚到学校报到时,在家长会上被家长为难,谢听朝那样坚定地站出来替她说话的那一次。
温和又笃定。
季聆夏的手不自觉握起拳,声音轻轻的,她缓慢地开口,有些不确定似的:“我知道。但我想试试看,谈个恋爱……应该不用想那么远吧。”
大概是意识到刚刚那些话确实思虑过度,苏轻时的声音刻意轻松了些:“嗯,只要你真的想好了,无论如何我都支持你啦。”
“我要一次谈二十个你也支持我?”季聆夏听出苏轻时声音里的刻意,笑起来,她开玩笑。
“分我五个好吗……”苏轻时也笑起来。
两个女孩子靠在一起笑作一团,将那些所谓的困难,暂时地抛在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