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佑觉得墙外好吵,一定是有人又在后院的巷子里打架了,最近这些年好多邻居都搬到州府去住,后院那片地方越来越空旷,渐渐成了小混混们约架的地方。
但是除了把后门钉死以外,这种改变对于关起门过自己日子的钱佑父女来说影响是很小的。
今天是爹爹去集市的日子,钱佑早早爬起来到厨房忙活自己的新菜品。爹爹特别喜欢夸自己做的菜,但总是很心疼地说现在就已经很好吃了,不用再折腾粮食了。
“真不知道小混混们也起这么早干什么。”钱佑一边开心地切菜一边自己嘀咕。
肉汤在锅里煮着,第一道豆腐已经做好了,钱佑尝了一口就很庆幸选了一个爹爹不在的时间实践自己的创意,她正端着这盘豆腐有些纠结要不要拿去喂阿黄,忽然听见墙头上有个好听的少年声音喊她:“喂,有吃的吗?”
钱佑警惕地只朝门边走了一小步,然后就看见了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混混。
因为少年看起来实在是太惨了,嘴角鼻梁都是血痕,脸颊青青红红了一片。可是他鼻梁可真高,下颌角可真锋利,眼头尖尖的天生含着笑,破了的嘴唇简直都显得有点可爱了。
少年看见了靠在厨房门边的钱佑,或许只是短短地看了一个瞬间,但钱佑觉得自己被那双深邃的眼睛死死钉在了原地,她有时候去外面喂野猫,那些野猫抬头看自己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摒住了呼吸不敢动,怕那双宝石一样的眼睛从自己身上离开,她听过别人的一种说法,说这是猫主子的恩赐,就是这样一种感觉了。
但少年的耐心显然比野猫还差很多,见钱佑像个呆傻儿一样只知道站着,很不礼貌地“啧”了一声,好看的眉毛皱了皱,这动作牵扯到脸上的伤处,使得他又很不礼貌地骂了声脏话,才又喊了一遍:“问你话呢,你手上是吃的吗?”
钱佑还是看着少年,清晨的阳光逆着少年的身影打在他背后,也可能是身前,钱佑有些分不清,少年的侧颈有一小块皮肤被光斑照耀得近乎透明。
怎么会有这么刺眼的人呢,她想。
此刻,在阿黄狂野的叫声中,钱佑已经预感到自己平平无奇的一生将会彻底被眼前这个好看的混混打破,她说出了对这个将要与她纠缠半生的人的第一句话。
“你是刚才在外面打架打输了的混混吗?”钱佑问。
“我说你这个人……”
“你鼻子没断吗?”钱佑很快又问出了第二句话。
少年坐在院子里钱佑爹爹最喜欢的那把躺椅上,用着爹爹的碗筷,大口吃着差点属于阿黄的豆腐。
爹爹晒太阳的时候总抱怨这把躺椅该换成宽一点的了,钱佑就问你当初打椅子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做宽一点呢,然后爹爹就会吹着胡子反驳,说他年轻时候躺着正正好。
现在看来嘛,这个少年躺着倒是正正好,连年纪也正正好,脸也挺好。
“这个人啊,打架也打不赢,味觉也不太灵,也就一张脸长得还算行。”钱佑揣着手看着少年狼吞虎咽吃完了一整盘阿黄的豆腐,心里默默地点评。
少年放下碗,才好像刚长出了脑子,好看的眉毛又皱了皱,“不对,我明明闻着肉味了。”
“哪里不对,”钱佑睁大眼睛,“很对啊,我锅里煮着肉汤呢。”
少年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了钱佑一眼,慢慢说道:“我听说有些傻子不知道自己是傻的,你知不知道?”
钱佑还是笑眯眯地揣着手,“反正没吃到肉的不是我。”
“我说你……”少年忍着伤口的扯痛第三次皱了皱好看的眉毛,他真的有点儿生气了,“要不是你煮什么肉汤馋我…让我分心,我怎么可能输给那帮孙子。”
钱佑还是想尽量给这个好看的少年留一个好印象的,尽管他满嘴脏话。但钱佑也是憋不住话的,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很讲道理地和他说:“你要是不和那帮‘孙子’打架,也不会输给他们。”
“哎……”她看这个好看的少年捂住头,怕他真的被自己气死了,连忙站起身,“说这么多口渴了吧,我去给你盛碗肉汤,好好好,肉也给你盛两块,多盛两块……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叫杨野的混混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从他像在自己家门上贴了眼睛一样,专挑爹爹每次不在的时候翻墙进来就能看出来。
“你是不是贿赂阿黄让它在我爹出门的时候给你通风报信啊。”钱佑端着锅看着杨野很熟练地从自己家墙上跳下来,很熟练地把爹爹堆在墙角的柴禾踢开。
“你家阿黄栓在院子里,怎么给我报信?”杨野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可能你们狗之间有什么心电感应吧。”
“哎你……”
“呐,今天我炸了几个萝卜丸子,你就着粥吃了吧。”钱佑知道他又要说难听的话了,赶紧把锅往他面前一递,堵住他的嘴。
杨野于是就不说话了,坐下认真吃饭。
真像阿黄一样乖,钱佑在心里想着。
“你最近怎么不打架了啊?”
“等你杨爷给你耍把式呢?”杨野百忙之中抽空又翻了她一个白眼。
“那你们混混每天都干嘛啊?不是每天都走来走去打来打去的吗?”钱佑托着腮。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一口一个‘你们混混’……而且什么叫走来走去打来打去,我又不是傻子……”杨野音调逐渐拔高,他想给这个老是口出狂言的小丫头片子好好说道说道,但钱佑仍旧是那副托着腮笑眯眯的模样看着自己,他又有点熄火了,往嘴里塞了一个萝卜丸子,含糊嘟囔着,“哪有那么多架打,上回那是……算了,你又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