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烟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她被一只看不清脸的怪物追逐。天地都是混沌的,脚下一片漆黑。
她看不清前路,更不能回头,只能拼命地逃。
她的双腿好像被冻僵了,又沉又重,半点使不上力气,无论怎么拼命跑,那怪物总会出现在她身后几步之外。
那怪物如影随形,步步紧逼,白落烟累极了,呼吸都染了铁锈味。
压抑已久的恐惧和愤怒终于爆发,她猛然回身,一刀刺过去。
可飞溅出的不是漆黑的黏液,而是鲜红的血。她定睛一看,那怪物不知何时化作了郁安淮的模样。
她的刀,正刺穿他的心脏!
白落烟惊骇至极,识海全然一片空白。
她一惊而醒,四下皆寂,满室只有夜风呼啸的声音。
窗户不知道何时开了一条缝隙,阵阵冷风吹进来,熄了床头的烛火。
她冻得一哆嗦,低头摸索,只见被子早就不知道被自己踢到哪里去了,她双腿双脚都要冻僵了。
白落烟迷迷糊糊起身,要下床关窗。猝不及防,脚下踩到了一个温热柔软之物。
她大惊,来不及思考踩到了什么,本能地把身子往后一仰,跌坐回榻上,生怕那东西被她一脚踩出个好歹来。
“唔……”
黑暗里,两点紫光轻颤着亮起来,幽微如孤魂鬼火,是郁安淮茫然地望了过来。
白落烟借着月光定睛一瞧,一时失语。
他衣衫凌乱,身上绕着乱七八糟的红线,双手拉起结结实实捆在了床头。
那线很紧,十分不留情面,在他白皙的皮肤上蹭出了几抹红,令他只能蜷在床侧的地面上才能勉强躺下。
而她的脚,正稳稳踏在他温热的胸膛,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白落烟:“……”
她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啊!
“啊……那个……我……”
白落烟张口结舌,人赃并获,不知要怎么解释。
此情此景,横看竖看倒立着看翻着跟头看都是死罪啊,会被丢下须弥渊粉身碎骨的那种死罪!
郁安淮被她惊醒,他神色空荡荡的,缓了半晌才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好凉。”
白落烟忙把腿往回抽,谁知郁安淮比她动作更快。
那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的足踝,一向修长挺拔的身子此刻竟蜷缩起来收拢,把它藏进胸腹最温暖柔软的地方护着。
一捧冰雪被纳进炉膛,热气顺着皮肤游移而上,一路烧上脸颊耳尖。
白落烟心中忽然闪过儿时旧事。那是她还年幼的时候,寒冬腊月,她非要在庭院里堆雪人。雪很冰,她跳着脚搓手呵气。
母亲站在廊下笑看,父亲也笑,把母亲的手揣进怀里暖着去了。
“一时失察,无意冒犯。”白落烟僵住,慌乱不知如何应对,干干地说道,“还请司淮大人放我去关窗。”
话出口才发现自己胡言乱语都用上了敬词。
“暖暖再去,不差这一会儿。”郁安淮头埋在臂弯,眉眼被凌乱的长发遮掩,看不清情绪,开口时阵阵温热的吐息拂过她冰凉的皮肤。
他的声音带着黏糊糊的困意,有些莫名委屈在其中,“你昨夜对我又打又骂,又咬又掐,怎地没想着大不敬呢。”
白落烟噎住:“……”
“那……我赔礼道歉?”哪里见过这种情状的郁安淮,白落烟心虚得很,也摸不准他的脾气,弱弱试探问道。